他有着来自父亲的最肮脏的妖魔两族血脉,却也同时流淌着继承于母亲的最高贵的天尊之血,人族不容他,别族也不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三不管的十方墟长到二十多岁,这两年才不知为何被天尊接了回来。
接是接回来了,安置在哪里,却成了个难题。
根种在四墟人骨子里的血统歧视根深蒂固,即使是天尊的孙子,众门派依然不愿意接收,硬生生耗了两年,最后还是沧云宗倒霉,得了这个烫手山芋,却到底是不甘心,左思右想想出了把他扔给时故这么个折辱人的法子。
喉咙一紧,是郁詹握住了自己的脖子。
时故对窒息并不陌生,甚至还自发的调整了呼吸,看向郁詹的目光依旧沉静,再次说出了刚刚在屋内刺激到郁詹的话。
“我是你师父。”
“我看你是想找死!”
郁詹手掌猛地用力,有那么一刻,时故仿佛听到了自己脆弱的脖颈发出的断裂的声音。
郁詹死死盯着时故的眼睛。
这是双异常平静的眼睛,眼中没有求饶,没有害怕,甚至也没有郁詹最常见的厌恶与鄙弃。
可偏偏就是如此这般的平静,精准无比地刺到了郁詹内心深处的愤怒与无能为力,抓住时故脖子的手更加用力。
这人是真的想把时长老掐死在这里。
围观的弟子们急了,偏又不敢上前阻止,一时间报信的报信,无措的无措,场面乱成一团。
006也急了,他没想到时故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居然这么有胆,上去就给男主刺激了个大的,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小世界里哄骗出来的宿主,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上哪再找一个体质这么特殊的人顶替?
着急的同时,他也有些迷惑。
据006所知,时故原来的世界是个没有灵气只有科技,人人平等,文明和谐的现代化世界,而这里,却是视人命如草芥,阶级、血统、天赋代表一切,生而不等的修真丨世界。
如此巨大的差异,正常人心理素质再好,面对这些反自然现象,多少也会有些害怕,这位宿主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
更何况,他还是身穿。
身穿有身穿的好处,譬如受合约掣肘小,做任务时灵活性强,但其坏处也很明显,尤其是当所穿世界是修真丨世界之时,这个缺点更是会被无限放大。
没有修为。
你特么连点修为都没有,居然也敢和人家气运之子对着干?!
不怕死吗?!
事实证明,时故真不怕。
尽管已经快要无法呼吸了,他依旧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死样子,还非常老实地回答了郁詹的问话。
“并不是很想。”
006明白了,他这宿主是有点虎。
就在时故即将被掐死之际,方才就一直在屋内,现在转为屋外看戏的那位穿得花花绿绿的男子动了。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轻轻握住了郁詹的手,摇了摇头。
时故感觉自己的脖子松了松。
不过到底还是晚了,一道凌厉剑气忽然自远处袭来。
那剑气绝不是寻常弟子所能施展出来的,其上剑意之澎湃,整个院落的人都能感受到一丝心悸。
郁詹反应很快,迅速放开了时故,但饶是如此,也让那剑气划破了护腕,乃至整个手腕都受到波及,隐隐颤抖。
与此同时,剑气也自时故脖前抹过,让他又一次跌落在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险被割喉的脖颈,心想那剑气一定不是故意从他脖子前割过去的。
不然……
时故瞳色几不可察地浅了一点。
但很快,他又像是猛地被惊醒了似的,踉跄了一下。
不然什么?
他有些迷茫地想。
随后,他又摸了摸仿佛还残有剑气的脖颈。
哦。
不然,我就要出血了。
小小的失常并没有引起周遭人注意,大部分人都扭过了头,看向了剑气袭来的位置。
“都在吵什么!”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带有灵力的大喊,方才的飞剑闪着森然的光,疾速飞回了来人手里。
嘈杂的院落顿时安静下来,外门弟子们神色纷纷一变,眼中闪过恭敬与畏惧,整齐有序地跪拜在地。
“拜见袁长老!”
来人身形比郁詹还要高大,状似猛牛,一身宽大的长袍也掩盖不住其下夸张的肌肉,却是沧云宗第四峰长老,袁策。
袁长老长了个体修的身材体魄,却是个实打实的剑修,是沧云宗除掌门和太上长老以外最强悍的战斗力。
他甚至没有给郁詹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冲到了郁詹面前,一掌击飞。
好巧不巧的,和时故躺了个并排。
出窍期大能的威压不偏不倚地施加在了他与时故身上,袁长老居高临下地捏住郁詹的衣领,将片刻钟前郁詹抓着时故衣领的情景还原了个十成十。
“告诉你,小杂种,来了我沧云宗的地盘,就得守我沧云宗的规矩。”
“让你跟着谁,你就得跟着谁,想挑三拣四?你还没那个资格。”
而后,袁长老又直起身,拧头看向时故,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听见了没?废物!把你的徒弟领回去!”
时故:“……”
这个大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讨厌归讨厌,时故也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灰,一边敷衍地“嗯”了一声。
袁长老眼皮子一跳,险些没忍住也一掌拍向时故,好一会才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出窍期的威压顿消。
时故偷偷瞥了眼郁詹。
给他带路的弟子告诉过他,郁詹现在是筑基期。
四墟大陆分有九个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大乘,渡劫。
筑基和出窍,差了整整三个大境界。
实力悬殊之大,郁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但从方才袁长老出现,再到他离开,郁詹一直都在挣扎。
那诡异的魔纹已经几乎蔓延到了他的全脸,他似乎很痛苦,青筋暴起,身体甚至还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可他的眼神……
时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怨恨,屈辱,愤怒,挣扎,不甘……
可为什么要挣扎呢。
明明那只是让他站不起来的威压,明明只要顺从,就不会受到一丝痛苦与伤害。
为什么还要挣扎呢?
时故环顾四周。
每个弟子都温顺的屈服于袁策的威压之下,甚至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激动与荣幸,兴冲冲地说自己居然见到了袁长老的真人。
这个人,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时故默默地想。
第三章
第二日,袁长老给了时故一个东西。
那是个相貌奇特的罗盘,袁长老说,这罗盘能放出他出窍期的威压,如果郁詹不听话,便可用这罗盘压制住他。
时故捧着罗盘,看得有些愣神。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以前见过的猴子。
徒弟,也可以这样,驯养式的培养吗?
时故第一次收徒弟,不太懂。
见状,袁长老满脸嫌恶。
袁策是个火炮性子,哪怕做了长老也没能耐心上半分,这脾气往好了说是直爽,往坏了说便是暴躁。
他本就刚烈,平生最瞧不起两类人,一类是挟恩图报,以恩相逼的小人,一类是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懦夫。
时故好巧不巧,占了个齐全。
“看够了没?看够了就赶紧拿着滚!老子看着你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就来气!”
时故瞥了他一眼,慢悠悠收起罗盘,起身离开。
离去时,袁长老声音还自身后传来。
“出息,一件灵器就稀罕成这样。”
一出门,守候多时的童子就自觉而温顺的接过了时故手中的罗盘。
“时长老,接下来去哪里?”
“先去外苑,把郁詹接去十六峰吧。”时故看着童子手中的罗盘,声音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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