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思索片刻,找了个中间词汇:“还不错。”
“收你为徒非我本意,你应该去讨厌那些逼你拜我为师的人。”
最后,时故做出结论:“你这样,不对。”
郁詹没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比说话还要冰冷,那是顶尖的容貌也压制不住的锋芒毕露,一双狭长的眼在时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若是常人被他这样打量一番多少会有些害怕和不自在,但时故不,他一本正经地等着郁詹告诉他答案。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我讨厌你。”
半晌,郁詹才再一次开口,语气里的情绪时故听不太懂:“而是因为,我应该讨厌你。”
说完,他扭过头,哼道:“傻啦吧唧的。”
好绕口,时故听不懂。
不过他是个尊重别人答案的人,尽管这个答案怎么听都很莫名,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郁詹没忍住,忽然笑了。
这笑容与他平日不同,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时故见过他很多种笑,冷酷的,嘲讽的,鄙夷的,可他觉得,唯有眼前这一种,才真真切切是属于他的笑容。
一笑间,戾气尽消,好看极了。
时故愣了愣,认真夸奖:“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本意是夸赞,郁詹却不知为何落回了嘴角,淡淡道:“谢谢。”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范宏胤进来之时,看到的正是这凝滞的一幕。
范宏胤一愣:“怎么了这是?”
时故摇摇头,将话题揭了过去:“我来找你问些事情。”
范宏胤正色:“但问无妨。”
晚风习习,屋中人轻言细语。
范宏胤果然知道的很详细。
青和宗与沧云宗不仅有仇,并且仇恨还不小。
说到这个,就得追溯到六年前了。
那时候的沧云宗比之现在要威风得多,所有修士都趋之若鹜,却在那一年,出了一件大事。
沧云宗的一位太上长老,被青和宗挖走了。
太上长老这种东西在哪门哪派都是珍稀物种,沧云宗太上长老一共就只有两位,猝不及防就被挖走一个,可想而知宗门会如何震怒,而更可气的是,这位太上长老自己走便走了,他还拖家带口。
被挖走的太上长老名唤叶旬,执掌的是沧云宗第三峰,与第二峰太上长老巩兴朝不同,叶旬峰下弟子众多,那时候沧云宗内最出色的部分弟子,有一半都在叶旬峰下。
据说,叶旬走的时候站在主峰峰下,洋洋洒洒就是一篇万字论文,将沧云宗掌门冯谦进行了一番从头发丝到脚趾盖严厉批判,闹得不可谓不难看,而后,他带走了自己峰下共计二百八十六名内门弟子。
这还不够,他还将第五峰长老翟斌连同其弟子一道拐走,自此,沧云宗元气大伤。
据范宏胤所言,沧云宗以前招收弟子的标准其实并不算低,之所以现在是个修士就能进入门下,也是为了尽快补足当初亏损的弟子数量。
“难怪……”
时故咂舌,怪不得一听到人是被青和宗所杀之时众人都那么激愤,这岂止是有仇,简直是血海深仇。
时故对明天玄江谷一行感到了一丝丝压力。
笑眯眯送走时故,范宏胤眼神立即落到了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的郁詹身上。
“说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怎么欺负他了?”
“我欺负他?放你娘的屁。”郁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
“你没欺负他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怎么那副表情?”范宏胤不信。
郁詹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掰扯。
“哎。”范宏胤戳了他一下。
郁詹头也不抬,冷冷道:“放。”
“时故这人吧,我观察挺久了。”范宏胤熟练地给郁詹斟了杯茶,“缺心眼,傻乎乎,某些时候吧……还有点虎。”
这话说得范宏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郁詹瞥他一眼,却听范宏胤话音忽然一转。
“但他不是个坏人,也没有因为你的身世就对你有什么偏见。”
“我用得着你提醒?”郁詹随手接过茶,砸吧两口,而后又嫌弃地推了出去,“苦。”
范宏胤认命地换茶叶重新沏了一杯,再次递上:“那你何必为难他?他也不会对你要做的事产生什么阻碍。”
“说了我没为难他。”郁詹说着,按住了范宏胤沏茶的手,淡淡道,“难喝,自己喝去吧。”
说罢,郁詹起身离去。
“嘶,大少爷真难伺候。”范宏胤撇嘴,自己喝掉了那杯茶,苦得他眉头直皱。
……
第二天一大早,时故便同郁詹一同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他们来得早,其余弟子都还没到。
“范宏胤不来?”时故歪头问郁詹。
不知是不是昨晚之事改变了郁詹对时故的看法,今天的他态度明显比往常温和许多,虽然脸还是臭。
“他不来,连修为都没有,凑这个热闹干嘛?”
“他是凡人?”时故有些惊讶。
“你以为呢?”郁詹反问,手中佩剑一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时故欲言又止。
好在前来的弟子及时打断了他的犹豫,抬头望去,却见是清原带着一干人走了过来。
一、二、三……
时故数了一下,发现名单上的弟子全在。
他怀疑这些人有另外一个会合的地点时间。
不过这也无所谓,时故并不关心,他需要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时长老,您不会御剑?!”清原一脸震惊。
时故:“……”
叫这么大声干嘛。
第八章
“我没有配剑。”时故慢吞吞开口,同时默默咽下了下半句。
也不会御剑。
身后有弟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清原也是十分惊讶,他知道散修都穷,但他没想到会穷到这等连配剑都没有的地步。
“这也太穷了吧。”
“可不是。”
有人小声议论。
“闭嘴!”清原呵斥,“师父教你们仁义礼信,就是教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吗?!”
人群登时噤声。
“师弟们年幼无知,还请长老见谅。”清原躬身道。
时故还没来得及说话,郁詹的嘲讽就先开了:“一帮唱白脸一个□□脸罢了,还见谅?装什么装?”
清原脸色一变:“郁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什么弟?谁是你的弟?打得过我吗就敢叫我师弟?”
“郁詹!”
“怎样?”
两个人声音一个大过一个,时故夹在其中,耳朵差点震聋。
论口舌清原显然不是郁詹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脸色冷青。
“时长老,您不管管您的弟子吗?”
时故看向他的目光非常耿直:“打不过。”
郁詹立刻挑了一个胜利的眉。
现场变出一把佩剑显然并不现实,于是众人进行了一番商议,决定由郁詹带着时故一同御剑。
“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与旁人呛嘴?”上了剑,时故忍不住问道。
“那是因为平时有长老在,还有修为比我高的弟子在。”
郁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欺软怕硬有什么不对,淡淡道:“但现在不同,这帮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我想骂便骂,有何不可?”
时故一愣:“还可以这样吗?”
郁詹偏头看他。
“……做什么?”
郁詹哼了哼:“小白羊。”
说完,他又忽然问道:“以前御过剑吗?”
时故老实承认:“没有。”
“嗯。”郁詹不咸不淡地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对他身为金丹却从未御剑做出什么评价,“站好,起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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