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然给他擦脸的动作一顿,哄道:“行行行,我不是东西,你骂吧,我听着。”
谢青寄眼眶通红,是呕吐过后才有的生理反应,他的手狠狠地攥着谢然的手腕,力道比刚才老乔的还要大,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翻来覆去地骂谢然不是个东西。
谢然安静地听着,十分想留下来照顾他,奈何外面还有个等着的张真真。
“小谢,你抓得哥手好疼。”
被点到名字的人像是做错了事情被抓住,谢青寄呼吸一滞,无措地松开手,声音哽咽道:“你把我硬币弄丢了。”
谢然哑然失笑,让他翻身躺好盖上被子。
“丢什么丢,你当我不知道你脖子上挂的那是什么?”
只有在谢青寄喝醉记不清事情的时候,谢然才敢露出一丝亲昵。
回去的路上,张真真试探道:“你跟你弟感情不错啊,你以前的男朋友们,不会吃你弟的醋吗?”
谢然含糊地敷衍道:“……我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
张真真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别”字的含义,忍不住感叹谢然的大胆。
“你弟好像很在乎你……”张真真尴尬地摸着鼻子,心有余悸道,“今天他一听我是你的女朋友,就一直盯着我看,表情好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你弟他是不是……?”
谢然没有吭声,张真真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二人在家门口互相道别。
谢然没有急着回家,他心烦意乱,又想抽烟,不断回忆着谢青寄脸上的表情。
对于张真真的发问,谢然的回答是:是的。
不管她是想问谢青寄是不是爱他,谢青寄是不是在乎他,谢然的回答都是:是的。
这也是他在谢青寄十八岁生日过后,慢慢琢磨出的事情。
谢青寄为什么在做爱的时候对着他哭了,为什么在他自杀的日子那样害怕他回到海边,为什么把他给的一块钱硬币戴在脖子上,他那天被王雪新打断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然都想明白了。
他的弟弟也同样爱着他。
他绝望之际决定跳海自杀结束生命,给两人一个解脱,重生后看见妈妈和姐姐明白过来,上辈子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止是他骨子里的狂妄自大不管不顾,对弟弟扭曲固执的爱才是根本。
这辈子在谢然下定决心,不再和弟弟有所瓜葛,要好好保护妈妈和姐姐的时候——
他在阴差阳错间发现,原来谢青寄一直爱着他,可能还有点恨他。
因为他的死给谢青寄带来了痛苦。
要是早一点发现谢青寄爱他就好了。可这辈子的他早已做出决定,他选择了母亲。
王雪新不会接受他和谢青寄的感情,她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做什么样的举动来阻止两个儿子违背伦理的关系,谢然再清楚不过。
甚至到最后,她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一切都重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改变,但他和谢青寄还是就这样错过。要说有什么,谢然也只是一股愁绪之意再难平静,这辈子,他和谢青寄也就只能是这个样子。
他最开始就是谢青寄的哥哥,只不过后来得寸进尺,想要当他的爱人,现在只是后退一步回到最初,好像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谢然心想,他也只是,有一点点遗憾罢了。
第34章 海面
春节过后,小马和谢然的“一元复始有限公司”正式开始逐步规模化,暂时把谢然的出租屋当成了办公室,请了位兼职大学生专门管线上车源更新投放和微信群的维护。
谢然听了有经验的二手车贩子的话,和小马重操旧业,批发了一车高仿名牌包去夜市摆地摊,总算把头几个月给撑了过去,迎来一年中第一波二手车交易高峰期。
他们手头的五辆二手车全都有惊无险地卖了出去,其中三名客源来自谢然建的二手微信群,剩余两个来自小马蹲在交通局门口发的宣传单。赚的钱有多有少,单辆盈利在五千到一万不等,二人又一鼓作气,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一口气收了七台二手车。
谢然和小马分了钱,当天就去商场给谢青寄配了套电脑主机和屏幕,又去给王雪新和谢婵买礼物。
这些东西他不想通过自己的手给谢青寄,只好拜托谢婵,说是谢婵给他买的。
“知道了……我最近找机会给他。”谢婵在电话那头无精打采,听到谢然给她买了礼物也没有很高兴。
自从和唐思博旅游回来,谢婵就搬出去住了,不过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过年以前就和王雪新打过招呼。
谢然隐隐不安,问谢婵和唐思博最近还好吗?
谢婵倒是大大方方,说没什么问题,叫谢然不要担心。
谢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谢婵有些奇怪,他不放心,给唐思博打了个电话,对方却没有接听。
谢然还想再打,然而却碍于二人过往,不好再跟唐思博私下联系。
张真真有着丰富的互联网经营经验,给谢然出了个主意,叫他尽早把“一元复始”这个名字商标化,谢然从中得到启发,以此注册了不少各大线上线下交易网站的账户,把他们的广告打在上面,又找人写了份正经企划案,拿着去找大哥。
他向大哥说明来意,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股份白给,只帮他们解决车源问题就好。
大哥企划案没看明白,但谢然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嘟囔道:“弄得还挺正式。”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故意让谢然等了他一周,等到谢然再次上门,才谨慎地答应下来,相反还提出另外一个要求。
“如果以后有弟兄们不想干这行了,想干正经生意,你得答应我给他们个去处,帮他们一把。”
谢然明白了什么,答应下来。
大哥并没有以自己的名义入股,而是把老婆喊来,让她跟谢然去签合同。
大嫂拿着户口本身份证,以及一张存着三十万的银行卡,谢然一惊,忙道:“跟大哥说好了不用你们拿钱。”
大嫂不耐道:“拿着,赚了年底就按股东给我分红,赔了也不把你怎么着,磨叽什么。”她接过谢然找律师拟好的合同仔细阅读,又就条条框框问了些问题,看样子是真对谢然这个公司感兴趣。
谢然去复印大嫂户口本的时候,才发现她婚姻状况上居然是离异。
这位做事爽快的女中豪杰一脸轻描淡写,努力忍住话中的担忧语气。
“假离婚,还住一块呢,这孙子又犯病了,怕回头出事把我牵扯进去,非得把离婚证先扯了,还把名下房产地产都给我,真是神经病,早跟他说早点做回正经生意他不听,真是的……”她强颜欢笑地一抹湿红的眼睛,跟谢然说还要回家辅导女儿写作业,大哥太笨了连小学生作业都搞不明白,她得先走一步。
谢然亲自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一踩油门飙了出去,车技就像她的行事作风。
面对大嫂对大哥的埋怨,对这份生活的担惊受怕他何尝不懂,可他更加明白,当一个人被驾到一个位置上时,是进,是退,都不是自己说的算。
就像当初大哥进去以后,谢然跑外地躲了半年,再回来时就被架到大哥曾经的位置。他坐着那个属于大哥的老板椅,一百多号人翘首以盼,寻求庇护,干他们这行的,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洗白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谢然压根没有办法打退堂鼓。
他也只来得及茫然一瞬,就步履薄冰地被推向不可预测的未来,谢然从不后悔为了保护王雪新和谢婵干了这一行,只是偶尔看着从警校回家的弟弟,也忍不住会想:那谢青寄怎么办?准备当警察的谢青寄怎么办?
上辈子大哥在两年后入狱,被判刑九年,大嫂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
谢然不知这辈子他们的境遇是否会有所改变,但就大哥提前离婚,转移财产的举动来看,他应该一早就料定自己最终的结局。
他和小马用大嫂给的三十万又收了几辆二手车,连着之前没脱手的车,一起卖给了远在宁波的二手车批发商。由于是第一次涉及长途运输,谢然有些不放心,亲自跟着运输司机跑了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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