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扯了,谁不知道你学个写字,半个时辰能睡过去三次!”
“哎,你就学会啦?人家摆上棋盘是围棋,你呢,拿着黑子白子在那儿绕圈是吧?”
她俩互不相让,打闹成了一团倒在榻上,笑声盖过了水沸之音。另一个倌人倒了杯酒,道:“我们芙蓉仙今儿没烟抽,真是稀奇。”
她一边说一边将酒杯推到谢玟手畔,还没等风清愁回答,小门的帘子哗啦一响,在外面忙到一半的青大娘子听到这话,当即靠着门一掐腰,指着那倌人道:“小蹄子,不许给他喝酒!”
“又不是妈妈的夫婿,管得也太宽些了吧。”她转过头,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道,“先生不能喝,那童童喝不喝呀?”
童童在紫微宫憋了好久,回洛都才重新化出人形,她不过是四五岁的女童外貌,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给这坏女人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你少想当我后娘了,我爹不喜欢女人。”
谢童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爹,男女不论,以前也不是没有偶然看见谢先生的男人前来示好,但都被这小丫头三言两语说回去了,她年少慧黠,虽然只有这么大,但说话做事完全不是不懂事的样子。
众人哄然大笑,没有一个人信,连风清愁都勾着唇道:“难道你爹喜欢硬邦邦的男人不成,先生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那群混账男人可疼不来他。”
是疼不来,混账男人只会气他。童童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靠近谢玟怀里,理所当然地道:“爹,我头绳开了。”
谢玟正想着怎么避酒,闻言便顺理成章地放下酒杯,将对方发间的红头绳解下来,重新给她梳头。童童理所当然地窝在他怀里,那双漂亮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动作细心温柔,既灵巧精致、又丝毫不会抻到头皮。
闹完了的绿裳丫鬟啧啧赞叹几声,发出众人心中所想:“我也想让一个美男子给我梳头——”
“别瞎想了,你去当人闺女?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就是念叨嘛!难道你不想?你不想么?”
姑娘们又闹成一团,火锅的热气一直升腾上去,连谢玟这样微寒的体质都觉得稍热了些,童童靠在他怀里,凑过去小声道:“玉狮子呢?”
“在楼上睡觉。”谢玟道,“怎么了?”
“这群大姑娘小媳妇就够分我的宠了,还从小皇帝那儿带只猫回来。”谢童嘀咕道,“你可别喝酒了,你那个酒量……让人家睡了都不知道。”
谢玟捏着她的小辫子,低低地道:“你不揭我的底是不会说话吗?”
“我错了嘛。”童童吐了下舌头,“好心好意你不听,必须这么说你才记得。对了,这回真得按量吃药了,你之前太伤身了。”
“知道了。”谢玟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布菜。”
他拿起一旁的公筷,跟谢童就像是寻常父女一般,童童坐在他怀里咬耳朵,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周围的姑娘们聊天喝酒吃饭,热热闹闹的,忽然也不知道谁说:“哎,你们听说了么,今年要南巡啦。”
“南巡?怎么冬天来啊,怪冷的。”
“天子纡尊降贵地挪个窝、动弹动弹,你管人家什么时候走呢。嘿,吃菜,咱洛都也在路线里,到时候估计那群官老爷都要夜不能寐,把皮绷紧咯——”
众人笑得直不起腰,她们对那些剥削百姓的官员没什么好感,只会尊重真正的清廉父母官。
“你们还别说,京都还有一桩奇事呢,我听我表姐的三姑奶的弟妹说,她家二老爷在京上有个叔伯兄弟,在皇城任职,据说呀——咱们圣人,是为了追回一位宠妃!”
“胡扯什么呢你!”风清愁笑道,“还宠妃,圣人连皇后都没有,哪有宠妃。”
“追到不就有了?”对方不乐意地道。
在两人拌嘴之时,谢童敏感地抬头看了宿主一眼,发现谢玟神情不变,目光波澜不惊,刚要开口,就听见他道:“没事。”
谢童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要是后悔放我走,早就像上次那样把我硬‘请’回去了。”谢玟道,“南巡也是国事,京中谣言罢了。”
童童这才安心下来,她抬手勾住谢玟的脖颈,挂在他怀里撒娇:“我要吃虾,爹——”
谢玟环住她的背,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谁是你爹,年纪这么大还装嫩。”虽这么说,却还是放下筷子给她剥虾。
童童笑眯眯地道:“要是没有我,你早被生吞活剥了,还不快谢谢你闺女?”
谢玟无可奈何地把虾肉塞到她嘴里,就在此刻,小门外忽然爆发一阵剧烈的响动,屋里猛地寂静下来,听着外面的骂声,一个纨绔似是在对着青大娘子骂人,掀桌子的声音惊天动地。
“你个花言巧语的老娼妇!我说了多少遍,给我找那个青色衣服的过来,我家仆人明明亲眼看见你接进来一个绝色的男倌儿,怎么并了南风馆又不让人接客,难道你个老娼妇要藏私——掂量着大爷没有银子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火锅,聚会,笑声。
小谢老师健康情绪值upup……放松+1+1+1+1……
第32章 暗卫
室内倏然一寂。
小丫鬟们纷纷抬起眼,忍不住看向谢先生,而风清愁则是放下筷子,转头道:“你不用管。”说罢便撩起门帘出去了。
她一出门,迎面就见到那个锦衣纨绔,指使着一群家仆、吆五喝六,横眉竖目,而青大娘子则从旁边陪着笑脸,连连解释,青娘抬眼看见风清愁出来,冲她使了个脸色,风清愁当即意会,上前单手挎住那纨绔的臂膀,另一手纤柔地抚摸其胸膛,软硬兼施地笑道:“爷这样急着见一个男子,先不说他并非南风馆奴籍中人,就算他是,爷为一个男人如此情急,也惹我们这一干人伤心……哪有这样的绝世天仙,这家奴怕不是没吃过见过,为讨爷的欢喜夸大其词,世上恐怕没这号人物,再者说,难道我不是天仙不成?”
芙蓉仙美艳不可方物,寻常混迹风月场所的人大多是双性恋,见她便软了筋骨、柔了声音,别说发怒了,不为之折腰已经算是好的,偏这位姓曲的纨绔是个弯曲的蚊香,掰不回来的回形针,一生视女色于无物,竟然一把将她推开:“少忽悠我,你芙蓉仙漂不漂亮,关我看中的男人什么事!”
风清愁怔愣一瞬,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位曲公子神色毫不见缓:“今日你们若还藏着人、瞧不起我,我就——”
他本想说砸了这地方,可话没说完,险些咬了舌头。曲公子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牵着个红头绳的小女孩走出来,此人因天冷穿得很厚,软绒绒的披风笼罩在肩头,但似乎之前在房屋里捂得温暖,白皙肌肤上透着一点红润的血色,既俊美、又清艳。曲公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拨开风清愁跟青娘,上前几步,竟然局促起来:“你……”
“承蒙错爱。”谢玟将童童抱了起来,四五岁的小女孩勾着他的脖子转过头,“在下确实只是暂住牡丹馆、教授姑娘们习字而已。”
这女童生得跟眼前人有七八分像,说不是亲父女都没人相信。曲公子知道这是对方有意拒绝的暗示,但仍旧不罢休:“这牡丹馆全是娼妓戏子,下九流的东西,先生既然识文断字,跟了我总比在这儿混迹要强。”
曲公子说完便抬起手要去拽对方,结果一只手还没碰到谢玟的衣袖,身后便传来一股力气把他揪了回去,他一转头,对上简风致那张笑嘻嘻的脸,少年眨着眼睛看他,力气却大得惊人,迎面一拳将曲公子打了个趔趄。
“驴不喝水强摁头,你他娘的还想逼良为娼?”简风致慢悠悠地撸起袖子,他的身手在这群人里已经算出类拔萃的了,应付这群家仆非常够用。
场面登时乱作一团,只有谢玟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让童童坐在自己腿上,女孩小声道:“你偷偷让小丫头叫来的简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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