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俞九如弯腰搬起箱子,绷直的后背被热汗浸湿,勾勒出劲瘦的线条。镜头给他被重物勒红的手一个特写,随后缓缓上移。
只见少年的胳膊微微有些发抖,为了能轻松点儿就把箱子顶在胸上,看起来十分辛苦,但眼睛却三五时地往远处的集市里瞄,熙熙攘攘的繁盛景象印进他眼底,为平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平凡的憧憬。
灯光一暗,屏幕上印出几个字:
一年后
长了一岁的少年腰杆挺直了些。这一年来听到的话、认识的人、见到的景让他肚子里除了食物的残渣外还多了点儿底气,有了那么点儿阅历。
只可惜好景长。
俞九如刚回到水果店,耳边还回响着爱国人士的救国口号,手里握着他们发的小旗子,那抹红太过鲜艳,仿佛要灼伤人的双眼,这是一种代表着舍身忘己、义无反顾的颜色。
“以身许国,何事敢为?”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与其忍辱生,毋宁报国死!”
他没读过书,这些复杂的遣词造句于他而言并好懂,但那些人呼喊口号时的神情,还有脸上如溪水般淌下来的热汗,难懂。
“以身许国,何事敢为……”
俞九如反复喃喃着那几句,试图将它们背下来。等下次举起旗帜站在人群中时,他也能毫犹豫地放声大喊,必再怕说错。
“站住!”
由俞海饰演的水果店老板劈头盖脸的两个字打断了他的思绪。俞九如像是被摁住了什么按钮,腰板一松,自觉就弯了下去。
“老板。”
“做什么去啦?”
俞九如哈着腰,磕磕绊绊地用有限的文化水平总结起自己的一天。
“帮、帮人喊口号去了。”
“人?什么人?”
俞九如握紧手里的旗子,想也没想地回道:“好人,爱国的好人。”
“够了!”
老板举起烟杆往矮柜上连着敲了三下,“你个小瘪三竟有这胆量?成群结队吵得人心慌,要惹出了什么麻烦,可是我这小小果店能兜得住的!”
俞九如脸色一白,正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老板阴阳怪气地继续道:“我鸿元盛缺你这号惹祸精,把你那些没人要的玩意儿收拾收拾,滚吧!”
依旧是那身旧衣。
依旧是来时的那件碎布包。
依旧是那个细条般的高个少年。
他背着光,身影没入了摩肩接踵的人海中,消失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呀!
快夸我!嘿嘿。
◎第30章
打在少年身上的那道光束渐渐淡去, 舞台也随之暗了下来,俞海浑厚的声音再一次切入:
一九二二年
杜月生同黄金荣、张小林,并称洋场三大亨。借着帮国学泰斗章太炎先生排忧解难之机, 杜月生与他有了亦师亦友的情谊。不久后,章太炎先生亲自为杜月生赐名。
舞台上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老人意味深长的话语声。
“名者命也, 知其名而知其人。”
“西方之乐为镛, 东方之乐为笙。笙者生也,镛者功也。”
“姓杜, 名镛,字月笙。”
随着老人的声音落下,舞台背后的屏幕亮起, 上面播放着一段段真实历史的剪影, 俞海继续道: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
邻国敌军派兵炸毁南满铁轨,却诬陷为我国军队所为, 以此为借口发动袭击。在我军军力强过敌军近十二倍的情况下,政府致电东北区最高长官, 称无论敌军如何作为,我军都不予抵抗,以此避免冲突。
自此,东三省沦陷。
爱国人民怀揣一腔怒火与热血, 投入救国运动中, 抨击政府的不作为。杜月笙成立救国会,并倡议民众从拒买东洋货做起。
灯光亮起, 伴随着鼎沸的人声,繁华街道的喧哗景象映射在屏幕上。
由王耀饰演的于松桥是杜月笙的门徒,负责检查货物, 如有东洋货一律没收充公。
“桥哥,咱这是去哪儿啊?”
王耀步伐极快,边走边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合昌祥那个绸布庄子里多得是东洋货,咱就从他下手!”
果然,两人一进庄子就翻出两箱东洋棉布,一人抱起一箱就往外走。
庄子里的伙计见状又急又气,“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东洋货!充公!”
掌柜面沉如水,上前要拦,“你小子知不知道我们庄子老板是谁?!”
王耀一把推开他,“我管你老板是谁!布我是拿定了!我于松桥就在检查所等着,想要让他自己来取!”
回到检查所后,王耀放下布匹就往门外走,连递到嘴边的热茶都顾不上喝一口。
小弟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桥哥,你这又是干嘛?”
王耀一屁股坐在门沿上,两条长腿左右一伸,凭一己之力把检查所的门挡得严严实实。
“我干嘛?我等人!”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见由李皓轩扮演的合昌祥老板陈松源,带着几个保镖匆匆走了过来,人都没站稳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谁是这儿负责的?”
“我。”
王耀拍拍屁股站起身,想了想又跟着补充了一句。
“是我于松桥!”
“于松桥?呵。”
李皓轩眯起眼,笑得讽刺,“是贵所派人到合昌祥取走了两箱布匹?”
“没错。”
于松桥回答起来毫不犹豫,“两箱子东洋货,我亲自查办的!”
“你可知我陈松源是谁?”
“知道!我等的就是你个奸商!”
“你说谁是奸商?!”
王耀昂首挺胸,仿佛要把胸口堵到李皓轩脸上,“国难当头你还敢卖东洋货,让那帮鳖孙挣了钱造车买马再来打我们,说你奸商都是客气了!”
李皓轩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他作势要推开王耀,领着几名保镖打算硬闯检查所。
“想捣乱?!”
王耀伸手掐住他领口,“我敢没收你的东洋货,就敢关你这个狗奸商!”
保镖们都被他这一下唬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王耀拖着李皓轩倒退着回到所内,随便找了个房间推他进去,还不忘把门锁严实了。
“老子今天关定你了!”
语毕,他拍拍裤子往地上一坐,拿身体死死堵住门。
听闻大名鼎鼎的陈松源被个不见经传的后生扣住了,收到消息的人一批接着一批赶了过来。他们或委婉苦劝,或怒声斥骂,奈何嘴都说干了也不见于松桥有丝毫动作。
“松桥啊,陈松源关不得啊!”
“他可是纱布同业会的理事长!”
王耀别过脸听也不听。见有人来拖自己,他顿时起了狠劲儿,“有种你就拖!敢拖我立马撞死在墙上!”
话刚放出去没多久,一个小矮个子挤到了王耀身边,趁他不注意往腰上一扑就要把人拖走。
奋力挣开后,王耀像匹脱了缰的野马,不管不顾地往墙上撞去,顷刻间头破血流。头上的血窟窿证明了他说的可能是气话,但绝不是大话。
他摇摇晃晃地坐回门口,屁股落下的位置都和先前没差多少。
“拖啊!你们再拖啊!我于松桥今天就坐在这门口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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