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察觉到他的不耐烦,也没在意,笑着道:“我自带了材料,需要定制两枚印章。”
“哦?”木浩抬起头,眼中多了几分兴味,“是什么材料?”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假的鸡血石和田黄石,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太多了。
青年从邮差包里拿出半个拳头大小的玉石,放在了柜台上。
作为整天制作印章的篆刻师傅,木浩几乎一看就知道这是乌鸦皮田,马不停蹄地将它拿了过来。
“!!这、这是——”
当看到黑皮内露出的似凝固蜂蜜般的明透质地时,男人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抚摸着细腻润洁的质地,连指尖都在发颤。
田黄冻石!这一定是田黄冻石!
木浩无比肯定,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
虽然他制印十余年来,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极品材质,但他一看一摸便知道,这必然为田黄冻石真品。
即使作为镇店之宝的上等鸡油黄,从质感来说都要比它略逊一筹!
巨大的兴奋过后,他不由得为这块田黄冻石的个头而感到心惊。
通常而言,上佳印材如青田、鸡血石之类,以一两(50g)左右算成材,二两以上算大材。
而田黄非矿脉所出,多为独石,物稀材小,因此更为珍贵,目前市场上认为田黄在30克以上即算成材。
但是他手中的这块,呼——
木浩不断地做着深呼吸,竭力克制心潮澎湃的感觉,凭他制印多年的感觉来看,这块田黄冻石至少有五两,是成材之石的八倍还多!
这么大一块田黄冻石,不仅他没见过,恐怕连他爹都没见过,世所罕见。
“咳,您打算如何定制?”
木浩清了清嗓子,将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压下去,“依照它的体量,至少能制七八方印,两方印只需于边缘处取一部分即可。”
他此时看着云舟的目光彻底变了,再也没有刚开始的不耐烦,热切得好似要把对方烧化。
若是能让他来制一方印,他可以不收取任何费用。
倘若能留下其中的一小块作为店铺的镇店之宝,哪怕是只有十几克的小印,也足够了!
毕竟市场上已经见不到这样材质的田黄石,木氏印章将是同行中的独一份。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这个青年对印章满意的情况下才能提出,不可操之过急。
“您说一下大概的要求,至于费用都好说。”
他设想的很好,然而云舟在对方灼热的目光下丝毫不为之所动,语带歉意地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木老爷子在吗,我想请他来制印。”
这是云舟来此的本意,最好的材料自然要最好的篆刻大师来做。
“...在的,您稍等,我把爹叫过来。”
木浩好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心里多了几分苦涩,看来他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唉,自己上赶着也没用,人家根本看不上。
木老爷子很快从后门过来,一边走一边问自家儿子:“你确定是田黄冻石?可别蒙我。”
当看到柜台上的玉石时,他上手瞧了几眼,神色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居然真的是。
饶是他制印四五十年,都没见过个头这么大、并且质地如此好的田黄冻石。
其皮下露出的色泽橙黄、如凝固的蜂蜜,用手触摸似羊脂白玉一样温润,上面的萝卜细纹清晰可见,无论从色泽、纹理、质感等各方面来说,堪称一绝。
“小伙子,你打算做几枚印章啊?”木老爷子一边问,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眼神根本没离开过这块玉石。
“两枚。”云舟想了想,“一枚尺寸为2x2公分,高5公分左右的方章,另一枚可以小一点。”
“方章?”木老爷子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方章太浪费了,我建议随形雕刻。”
田黄石不像翡翠那样,碎料可以磨珠子、做小戒面,甚至用来镶嵌胸针;田黄石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做印章材料,切下的边角料即为废料,毫无价值。
这么珍贵的玉石,浪费一克都要好几万甚至十几万,只能从形状和雕工上下功夫,最大限度保留它的材质。
田黄石大多是随形而雕,本来是什么形状就雕成什么形状,连皮都一块雕进去。
雕刻时所用的技法叫做‘薄意雕法’,在表皮浅浅的雕刻,寥寥数刀勾勒出灵动婉约的意韵,以最小的损耗来雕出完美的作品,对雕工要求极高。
木老爷子拿出纸来,一边画一边讲解,“边缘的这部分,有一道圆弧和凹凸,可以雕成寿星手捧寿桃的形象,或者雕成狮子,只是形状有点不自然......”
他草草画了好几个样式,云舟都不太满意。
不是木老爷子的问题,而是田黄冻石边缘不平整导致的。
云舟比较偏向于简洁、大方的款式,在形状上追求完美,并不喜欢这种这种随形而雕的做法。
他的审美同样是大多数人的审美。
印章中,以方型章为最佳。
然而方章取材最为浪费,要想在一块玉石中切出一枚方章十分困难。
玉石原石里面通常都会夹杂着杂色、裂纹和黑点等缺陷,形状更是千奇百怪,一般来说想切割出一枚色泽完美的方章,至少要浪费掉3-5倍的玉料,极为奢侈。
在田黄石如此稀少的现在,很少有人会采用如此不计成本的做法。
木老爷子见他一直坚持,只得道:“那我把石皮全部去掉,看看能不能在其他地方取材。”
“好,麻烦您了。”
云舟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接着便听到了两人的抽气声,这么大一块田黄冻石居然无格无裂纹,几乎通体都能取材!
木老爷子眼中全是惊叹:“你这块田黄冻石足以称得上极品了,取方章比其他玉石要容易得多,我来详细规划一下。”
他带上老花镜,仔细观察着表面的凹凸和角度,拿着刻度尺沿着各个部位一一测量,每个尺度都测量得极为精细,并且要测量好几遍,保证没有误差。
对于这种顶级材料,必须慎之又慎,浪费一克都是极大的损失。
云舟从早上等到了中午,闲来无事就让木浩拿出不同的印章看,对木老爷子的雕工有了清晰的认识。
虽然柜台里属于木老爷子篆刻的只有寥寥几块,但还是能发现与其他印章的区别,那种神韵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你看看,我对比了三种方式,这样切割的损耗最小。
从这边划线,上面一块斜斜切割做方章,下面的部分做一个略扁平的小章,左侧边缘还剩了一小块。”
木老爷子忍不住激动起来,“这部分还能再雕两件随形的半圆章,您打算怎么处理?”
他其实藏有一点私心。
方章的浪费不可避免,然而这块材料的质量极好,除了必要的损耗外,剩下的料子还能再做两个小章,唯一的缺点是形状不好看。
不过,木老爷子完全不在意。
纵然是随形的印章,那也是田黄冻石的材质,比他店里的镇店之宝还高一个档次!
若是能拿下来——
他瞥了一眼青年的神色,语气带着几分忐忑,“不知道能否卖给本店?绝对以高于市场价格收购,22万一克,加工费也可以免除。”
云舟其实并不需要剩下的两枚印章,便十分干脆地答应了,“好啊。”
这个价格包含随形章损耗的价格,已经很高了。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木老爷子和木浩两人几乎喜极而泣,“我马上切割。”
这次的切割只是切出大概的形状来,因此很快便弄好了。
一枚50克上下的方章,一枚20克左右的扁章,加上两块不规则的边角料,还有损耗的小碎料,一共92.65克。
整块田黄冻石还剩下三分之二左右,云舟比较满意,把切割后的料子重新放入了斜跨包中。
木老爷子将两块边角料称了一下,一共18.40克,当即转了405万过去,将两块碎料珍而重之的放好。
“那两个章您想雕刻什么样的图案?”
云舟想了想:“方章上雕刻松鹤图,印底部分不用刻字;扁章是自用的,简洁为主,印底刻上‘寂舟之印’四个字吧,楷体。”
他耳根微红,在纸上书写了四个字。
用大帝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组合在一起,听起来还蛮好听的。
一个多月后,云舟拿到了两方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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