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名逍遥门弟子躲在树影之中。
当听闻门内有魔修混入,甚至杀了菱长老,他亦是义愤填膺,跟随师父与其他师兄弟浩浩荡荡出发,准备拿下这魔头。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是来送死的。
修为差距过大,他立在那人面前,甚至连呼吸都没法自由控制。
几名长老联手对付,尚能勉强一搏。而包括他在内的逍遥门弟子围在外围,因那强大的威压几乎无法站立。
当最后一名长老也倒下……便是屠杀的开始。
弟子眼睁睁看着昔日同门倒下。他听见利剑穿透皮肤的闷响,听见刺耳的恸哭,听见鲜血汩汩。
而那魔修立于血海之中,表情未生出丝毫变化。眼瞳漆黑,宛如自地底深处爬来的修罗。
弟子瞧见这一切,不由屏住呼吸。
这就是传闻中的魔种?自出生便是魔修之体,冷情冷血,亦无常人七情六欲。
预言之中,天生魔种将会引得世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原本以为是夸张,当作没有凭据的传闻一笑而过。可今时今日,当他亲眼所见这天生魔种,却是不得不信了。甚至觉那预言描述说得过于轻巧。
哪止是生灵涂炭。
他总觉若放任这怪物下去,有朝一日,将会引来灭世。
弟子五指扣紧剑柄,双腿止不住地打颤。
他应该出去……去阻止。
在事态变得更坏之前。身为灵渊洲修士、逍遥门弟子,他有义务为天下苍生做出贡献。
可他动不了。
他还想活命。对于生的乞求甚至压过了身为修士的尊严。
他乞求着,那魔头千万不要注意到自己。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觉得自己与那怪物视线对上了。
那漆不见底的眼瞳直直望来,正是他躲藏方向。
弟子身体僵住。
他甚至连再抬眼确认的勇气也没有,嘴皮子直打哆嗦。
“呲——!”
剑气袭来。生生劈开空气,连那灌木丛也被径自削去。
正当弟子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忽见一人影挡来,替他抵开了剑气。
他惴惴抬头,见是一女子身影。微一愣后脱口而出:“云琇师姐!”
云琇在逍遥门资历深厚,亦是静心长老得力弟子。在众峰弟子心中颇有威望。
见其现身,弟子先是心下一喜,又继而反应过来。
连长老们都对这魔头束手无策。云琇师姐现在过来,也不过白白送上一命。
“云琇师姐,你打不过他的,快逃!”
鼻间是浓烈的血腥气。云琇手持着剑,面色凝重。
若非亲眼所见,她不信那听话乖巧的小师弟竟会做出如此行为。
天生魔种?
当从师父口中听见这词汇,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
萧霖自幼进了门,由她看着长大。相比总爱摸鱼偷懒的沈星丛,萧霖无疑要懂事许多,压根不用她操心。
勤奋、刻苦、聪慧,讲一遍的知识便会举一反三。
云琇向来引以为豪。
明明如此。
可当看着那血海之中长身而立的青年,她却觉无比陌生。
那强大的威压令她都不可小觑,浑身绷紧。
“萧……霖?”
似是要确认那人身份,她迟疑唤出姓名。
那人看着她,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师姐。”
云琇:“……”
为何能笑得出来?
杀了菱长老,伤了那么多同门。为何能那样若无其事?
若是面对其他魔修,云琇心中必不会产生如此疑问。
因她知魔修心性,本就是丧尽天良,拿杀人取乐。
可唯独小师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实在不愿相信对方会是那穷凶极恶的魔种。
然而如今,似乎也不得不信了。
她竖起剑身:“……萧霖,我已唤余飞去通知宗主。为免罪孽更加深重,还是趁早束手就擒吧。”
萧霖看她动作:“师姐也要对我动手?”
云琇握紧剑柄:“你既是魔种,又伤了那么多同门。如今还说些什么。”
萧霖:“……”
他笑了笑,“好。”
余飞在夜色中疾驰。
当从云琇师姐口中听得师父所言,他亦是难以置信。可师姐面色凝重,他也不敢再说些多余的东西。只好听其吩咐,抓紧往宗主峰赶去。
为免万一,临行之前他先去找了莫前辈,要人带兰谨先生离门。哪知莫前辈听了他话,先是瞪大眼,接着竟是笑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飞有些气:“莫前辈,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逍遥门可是面临灭门,有什么好笑的。”
莫申理直气壮:“你也说了是逍遥门灭门。我又不是逍遥门人,与我何干。”
余飞:“……”
若不是这医修身上没有魔纹,他真要怀疑这人也是魔修了。
“不过情况的确挺危险的。”莫申沉思,“也不知那人何时才回。”
余飞:“那人?”
“没什么。”
莫申抬眼,“总之带兰谨走就好了吧?你快去,别耽搁了。”
余飞虽心有疑惑,但毕竟事态紧急。他没有多问,唤来飞剑就走了。
冷风从脸侧刮过,刺得皮肤生疼。不远处,宗主峰终于映入眼帘。
余飞跳下剑,立即就要往宗主闭关处寻去。
忽然这时,眼前有剑刃刺来。
他眼疾手快往后一跃,险险躲过攻击。
那灵剑泛着光,似被血色浸染过。刀尖插入土壤,刀身震颤。倏地又拔地而起,落入一人手中。
余飞循之望去,见萧霖悬于半空。衣衫因风猎猎作响。伴随下落,衣摆随之扬起。
余飞心头一跳:“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霖:“余飞师兄又为何在此。”
分明是小师弟,分明还是那张相同的脸。可这回瞧见萧霖,余飞只觉得浑身发寒。心底生出一不详的预感。
“云、云琇师姐呢?她应去找你了。”
萧霖:“的确来过。”
余飞不信云琇师姐会放萧霖单独离开。
他手同样抚上剑:“那她现在在哪儿?怎只有你一人过来。”
萧霖看着余飞动作:“因她许是来不了了。”
余飞手一顿,接着长剑整个拔出。
萧霖这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云琇已有不测。他双手握着剑,浑身几乎是在颤抖。
出于愤怒,出于悲痛。
“你对师姐做了什么!?”
面对余飞怒吼,萧霖依然平静,仅是垂下眼帘。
“你很快会知道的。”
行了一天一夜,沈星丛终于远远望见逍遥门。
门派隐于夜中。周围隐隐有白雾缭绕,无论何时见,皆是一仙气飘飘之象。
沈星丛降落于半山腰,准备回门前先联系萧霖询问情况。看那医修走了没有。
他见沈寒凌一同跟下来,犹豫一会儿后道:“要不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沈寒凌:“我等兄长。”
沈星丛:“可能要费些时间。”
沈寒凌点头。
沈星丛:啊?
沈寒凌:嗯。
于是兄弟两个就这么四目相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片刻后,沈星丛率先移开视线。
面对沈寒凌这么一个木头,话不说得直白是不行的。
可他如果说明自己是在躲医修,又不得不编出一大堆理由来圆谎。谎话一个接一个,迟早会被发现破绽。
他决定放弃,打算先叫萧霖过来。
正要脑内传音过去,却听沈寒凌出声:“兄长,我得走了。”
沈星丛抬眼看去,只见沈寒凌微蹙着眉:“师父方才联系我,说有要事让我回门一趟。”
沈星丛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太好……啊、不是,你好好照顾自己,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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