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理论上被触碰就能突破武术极境、把人传送出去的道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他如何摸都没有反应。
也许是因为任无道现在还在过第三关,所以道门不能被打开。
那只需要等任无道过来就行。
可只凭任无道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些石像怪吗?
被削弱了实力,他还能不能用不露锋?
他之前自毁修为,状态那么差,现在好受一点没有?
虽然知道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一个,易怜真还是止不住担心,不安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
他真的很想再见到任无道。
一个人等待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也无限被拉长。大厅内除了道门什么都没有,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到后来,易怜真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两三个小时?四五个小时?还是整整一天?
他感觉到过一次饥饿,并没有理睬,还曾靠着墙壁睡过一觉。
睡得很不安稳,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
可是任无道一直没有出现。
道门也一直没有反应。
易怜真坐在地上,靠着岩壁,终于逼迫着自己开始思考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如果……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来,如果任无道已经过了关卡,出去却找不到他……这间大厅并没有出口,可他也同样地不会死。
他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任无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关是心魔,对易怜真没有效果,所以他直接通关了
还有两三章结束这个世界
第58章 道门(二十二)
任无道要去复仇。
虽然不能自已地将事情的一切结果归咎于自己,但他不会忘记是哪些邪修闯进了惊虹派,也不会忘记是什么人破碎了收留他将近十年的师门。
除了叛变的长老,惊虹派数千名弟子,竟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从那一天起,他注定要背负从未有过的重担。
可在此之前,他便已经有了沉重的命运。
师父死了,再没有人拦他,他终于得以在一个夜晚闯进一名相士家中,试图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相士比任无道低一个大境界,胆子也小,从一开始就缩到了房间的角落。
“天……天元十四杀,”他一边翻着历书一边颤颤巍巍地说话,“我们当年就看到了这个异常的星相,但没想到真的有人会在那时候出生。”
任无道坐在房间中央的桌子边,皱起眉头:“那又怎么样?”
“你会成大事,”相士说,“但它也是绝命……只、只要和你亲近之人,都不得善终。”
任无道一个人离开了相士的宅邸。
那天之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之前所有的亲友、师长,都已经死于非命。
任无道要做的,无非是拒绝所有新来的陌生人罢了。
这很好做到,他的修为尚低,为了报仇还需要做很多事情,需要提升许多个境界的实力。
他在最偏僻的山谷住了下来,每一天都过得忙碌,根本无暇去和陌生人多说一句话。
遇到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时,他也只是冷漠地与别人交流,避开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只是偶尔,在修炼的间隙,他偶尔也会想起曾经的生活。
师兄只比他大三岁,却总爱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故作高深地指点他的修行。
同门师弟聪明却喜欢钻牛角尖,总是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只见过几面的同门师妹总是要送他各种东西,每一样他都不太喜欢,也从没有收过。
但他并不愚钝,知道师妹仅仅因为他的外表和冷漠便起了倾慕之心,总是跟在后面偷偷看他。
任无道跪在师父的衣冠冢前,有时候他其实在想,如果自己不出现,或者不那么听师父的话,而是早点离开,会不会所有的大家都还活着。
他很怀念与他们相处的时光。
后来他成功地为师门报仇,却又被卷入了种种纷乱。
那百年间他多多少少接触了些人,于是又有人因他而死。
当一切事情结束时,五百年已经过去。
任无道在世间鲜有敌手。
此时的他仍孑然一身。
没有朋友,没有家,没有牵挂,甚至连境界都已到了当世巅峰,不需要再刻苦修炼。
可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他开始四处游历。
那一百年任无道几乎走遍了世上的所有地方。
他与所有人萍水相逢,与所有人擦肩而过,陌生人对他投以尊敬和畏惧,他则漠然地从不回应。
有时候他会做梦,或者在恍然中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
有个人曾经陪在他身边过。
好看的青年会把他从噩梦一般的泥潭中拉出来,与他一起游历,跟他分享世间的一切欢乐与痛苦。
他甚至不久前才抱过他,也许在某一天还可以亲亲他。
可他现在找不到易怜真,有谁粗暴地把易怜真从他身边拉走了。
易怜真真的曾经存在过吗?
那一天,任无道在路上遇到一个走丢的小女孩。
寒冷的深夜她哭得凄惨,他路过又回来,终是于心不忍,带着她去找父母。
他没有跟小女孩说任何一句话,可三四岁的小孩子见人就笑,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被母亲抱着的时候,她还叫嚷着要亲亲任无道以作感谢。
那个女人有点怕他,抱着孩子没敢过来。
任无道也没有多留,沉默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小女孩就因为受凉生了大病,远近的大夫都无计可施。
任无道早就觉得她会出事,所以没有离开太远,听到消息后便偷偷配了灵药,默不作声地送到那家人门口。
小女孩的病治好了,她很聪明,会跟母亲说:“我知道,肯定是上次的大哥哥救的我,他可厉害了!”
女孩的父母自然不信她的话,去庙里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感谢神佛的恩慈。
可任无道还是不敢走。
果然又过了几天,女孩父亲不小心打翻了家里的炭炉,火星燎到床褥,马上就要轰轰烈烈地烧起来。
然后遇到任无道的离间海,戛然而止。
“大哥哥又救我们了,我好喜欢他!”女孩说。
她的父母又给家里的神龛续上了香火。
后来的几个月,任无道一直待在这座小城里。
他已经是最强大的修士之一,天底下几乎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情。
他固执地想要保住这个女孩的命。
生病、中毒、遭遇意外、掉进湖里,女孩完全称不上平安健康,但总算磕磕绊绊地长大了一点儿,到了四岁生辰。
那一天晚上雨很大,天上竟现出修士渡劫时都不会出现的恐怖紫云,比白昼还亮的雷光将女孩的家笼罩在其中。
任无道用尽所有力量,还是没有挡下它的全部威力,遗漏了一丝。
女孩的父母活了下来,女孩太小,最后只能被草草地埋在屋后的墙根。
附近的人们都说,那是天上的神佛在内斗,他们至高无上,掌管着所有人的命运。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神灵说了算。
凭什么?
任无道不接受。
凭什么他只能拥有这样的命运?
尽管已经快忘了年少时与亲友相处时的感受,可他依旧能看到人间熙攘,能看到世上的温暖与情谊。
他也想有爱人,想有朋友,想被人关心,想在寒冷时递给对方一点微暖的火焰。
于是他踏进神域,弑尽神佛。
可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好像生活在一个被定好规则的樊笼之中,有比神灵更可怕的东西为每个人定好了命运。
无论如何挣扎反抗,都无法改变那条既定的轨迹。
除了易怜真,再没有人能救他。
可易怜真早已消失,时间的长河里他再无法找到一根能攀扶的浮木。
任无道终于心灰意冷。
他孤独地留在神域破碎后的虚空之中,封闭了自己,选择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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