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鹤本来在转笔玩,他听了王总助的话后却露出了一个冷酷而敷衍的笑容,然后把手中的笔一扔。
「咕咚」一声,笔掉在桌上又滚出去好远,只见小张总扯了扯嘴角,挑衅道:“不签。”
王总助也十分利落,他脾气非常温和地把笔捡起来,像老师哄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又把笔放了回去,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那张总就不要想离开了,直到您签了合同为止。”
张朝鹤震惊极了:“你们这是非法监/禁!”
一说到这对面两位虎视眈眈的律师可就不困了,其中一位指了指张朝鹤面前的合同:“只要您签了合同就可以离开了。”
张朝鹤气得想笑,他屈尊捡起笔,认认真真地从合同第一页开始看,试图找出法律漏洞——但是很遗憾,他的法学知识全部来源于曾经国家举办的普法活动,并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所以张朝鹤实在看不出来这合同有什么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看,这拟合同的人都挺冤种的……
恍然间,张朝鹤却突然想起来他刚穿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程嵇雪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看那份包养合同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
张朝鹤不知不觉用力捏了捏合同边角,厚厚一沓合同甚至被他捏卷起了一个角。他抬头看了看围着他的人——助理、律师,还有保镖。
看起来今天不签这份合同,他的确离不开这里了。
张朝鹤没有更多犹豫,他翻到合同最后一页提起笔,甲方的名字已经签好,银钩铁画、风骨铮铮,的确好看。张朝鹤漠然下笔,在这个名字旁边的乙方标注处签上字,然后「啪」地一声收拢合同,甩回给全程盯着他的三个人。
“签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下一瞬间,只听在场各位排练好的一样集体鼓起掌来!在一片「呱唧呱唧」的如雷掌声中,王总助喜气洋洋开口:“恭喜小张总身家突破百亿大关!”
保镖大哥们还面无表情、异口同声地复述了一遍——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克制住不笑的!
张朝鹤当场被恭喜蒙了:……
有病吧!真的是有病吧季家人!!
“先别急,”王总助笑眯眯地从桌上拿起文件夹护在怀里——季先生说张总曾经眼也不眨地撕过老爷子的合同,他生怕小张总一怒把这份合同也撕了:“季先生想要见您一面,请跟我来。”
张朝鹤站起来,先是整了整衣领,又收拾了一下袖口。他借着桌面那亮洁的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一切完美,这才在王总助的引导下离开会议室。
他,一位恶毒炮灰霸总,马上就要硬刚甜宠文世界中心,那传说中高深莫测、弹指一挥间就天凉张破的法外狂徒季二爷了!
张朝鹤冷笑——这爱情也太他妈感人了,季二这次没派出大卡车创他,选择直接付钱了事。他可比他爷爷大方多了,一出手就是总集团的股份?
王总助为他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请吧张总。”
站在落地窗前的人影挺拔劲瘦,在天青色手工西装的映衬下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对方背对着他没有转身,所以张朝鹤只能看见他优雅而从容的背影。
这个身影非常、非常的熟悉,熟悉到张朝鹤甚至能够默背出他身形的每一处起伏弯折、每一寸蜿蜒沟壑。
张朝鹤浑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他警觉地向前靠近:“端……”
他忽然沉默了。
片刻后张朝鹤重新开口,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而有一点点哑:“程嵇雪,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终于转过身来——程嵇雪露出了他曾经最喜欢、最熟悉的笑容,他眉眼轻轻弯起、中和了过于凌厉的线条弧度,鼻梁高挺,唇角尖尖。
他笑得还是温柔又包容,但好像换上了名贵的衣饰,他一直压制着的那种天之骄子的矜傲和冷淡就都回到了身上。
摇身一变,程嵇雪突然就成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人。
张朝鹤屏住呼吸,再也不肯向前,他脑子里一时混沌一时清醒,像是烈火滚水,交织出一幕一幕光怪陆离的画面。
在这恍惚中,程嵇雪好像向他伸出了手——他等了一会儿,张朝鹤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漠而尖锐地看着他。
程嵇雪自己过去主动牵住张朝鹤的手……他们以前最喜欢这样拉着彼此,幼稚而执着,此时程嵇雪再去碰他,却突然发现张朝鹤的手凉得像块冰。
他体贴而亲昵地帮张朝鹤搓了搓指尖,就像那天晚上他拎着活鱼跑去慈善拍卖会所门口找张朝鹤时张朝鹤为他做的一样。
张朝鹤没有任何反应,厌恶或者愤怒,好像一切情绪都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他只是困惑而认真地问道:“你是谁呢?”
程嵇雪心头一紧……但张朝鹤还没有生气,这已经是他设想中最好的一种。
他温柔地用鼻尖去蹭张朝鹤的脸颊,试图用张朝鹤最喜欢的接触方式去降低他的抵触和防备,然而张朝鹤就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执拗而坚持地看着他,丝毫不为他所动。
程嵇雪想和他对视,但唯恐激起张朝鹤的逆反心理,他熟练地垂下眼,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点点,以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本名叫季庭端,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兄长……”
张朝鹤突然开口道:“哦。”
很平静地一个字,程嵇雪却寒毛倒竖!他当机立断地跳过后面罗里吧嗦的一段赘述,努力用轻快一点的语气活跃气氛般地问道:“身价够百亿了,请问张总可以考虑感情问题了吗?”
足足过了一分钟,张朝鹤都没有任何反应,然而很快却又突然抬起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庭端,神情饱含讥诮,程嵇雪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一阵剧痛却当即袭来!
程嵇雪皱了下眉,只见张朝鹤挣脱他的桎梏边甩手边倒退两步——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和善,动作也非常优雅淡定,眼神却冷漠得像凛冬暴雪。
程嵇雪被他这副神情吓得魂飞魄散!他非常了解张朝鹤,知道他一定是动了真怒——这一瞬间他虽然惊慌失措,但表面上还能不动声色地笑着想靠近:“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张朝鹤扭头就走,压根不给他一个眼神——他的背影像一头孤独的野豹,却分不清究竟是得胜离去还是落荒而逃。
程嵇雪忍着疼痛要追上去,然而张朝鹤却陡然站住,冷笑着指了指程嵇雪,又指了指他站着的那块地方。
那是一个威胁的姿态。
别动。
程嵇雪不敢再动,他茫然无措地看着张朝鹤一言不发飞速离开他的视线,好像王总助和路过的他说了什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是被主人遗弃在滂沱大雨里的可怜猫猫,落魄又绝望,明明是伏夏,程嵇雪浑身却冷透了。
可能有十分钟,也可能有半小时……程嵇雪就站在张朝鹤指的那一小块地方里一动不动,悲伤又难过地垂着眼,紧紧盯着地面。
好冷啊。
他难过地想,张朝鹤还好吗?他是不是也很冷?
王总助也在门外站了半天,他眼睁睁看着季先生沉默地站在那里,似乎要把自己凝固成一座雕像。他轻轻敲了敲门,试图打碎满屋的死寂:“先生,这份合同……”
程嵇雪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狗屁合同了,他敷衍地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
王总助尴尬开口:“对不起先生,合同出了一点问题……张先生刚刚签的名字好像是……张朝鹅。”
程嵇雪:……
王总助感觉自己快死了——他加快语速:“张总签的是错误的名字,合同也就不具备法律效力,需要和张总沟通后重新签字。”
“要再把张先生再带回来吗?”
王总助说完就闭麦了……他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好像确实有一点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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