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英祺不是这样的人,他们谈恋爱,包括结婚的时候,盛英祺抱怨过很多次,说他不关心他,都不查他去哪。
那时候的秦明珠简直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查你去哪?我们之间彼此信任就可以了。”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盛英祺总是私底下查他,所以希望他也如此。刚开始知道盛英祺这毛病,他生过气,发过火,最后妥协了,因为盛英祺说他没有安全感。
“老婆,是我的错,我总是患得患失想很多。我现在每天都觉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是我在做梦,我何德何能能跟你结婚。所以我总是想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很怕你突然有一天就离开我。如果你真的非常介意,我会试着努力改的,但你不要生我气,我知道错了。”
他一时心软默许了盛英祺的行为,从此他的行程在对方那里完全不是隐私,而盛英祺也越来越喜欢让他去查他的行程。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彼此相爱,彼此在意。
按照盛英祺的性格,应先生这种行为只能是好,但怎么惹他生厌了?还到了拉黑的地步。
难道是恨屋及乌?
因为他跟别人睡了,现在看跟他相似的脸都觉得晦气?
真是这样,那位应先生倒是怪可怜的。
秦明珠转头看向窗外,车如银鱼穿梭在柏油道路上,鳞次栉比的高楼不断在视野中退后。等他意识到目的地是他家,才顿觉不对。
离婚的时候,他们财产分割得很细,盛英祺在钱财上倒没为难他,还额外赠给他一些东西,比如这套婚房便留给了他。
秦明珠在这套房子里住久了,有感情,便懒得搬,他甚至连密码指纹都没改。
看着盛英祺像主人家一般进屋,换鞋,又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秦明珠久违地感觉到怒气。
若他不是鬼,他真想把人打一顿。
罢了,他还是去看看他的宝贝花。
飘到阳光房,拜托人照顾的花不出意外地败了两盆,秦明珠有些心疼,蹲在地上,用手指抚摸已经枯了的花枝。事实上他根本碰不到,手指只能一次次穿过那些花。
几番后,秦明珠不摸了,他只看,直直地看着。虽然他还在这里,可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死也不安宁,成了孤魂野鬼,还被绑缚在自己手机旁边,被迫待在前夫盛英祺身边。
望着花,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
只两秒,秦明珠便克制地抬起头,手指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起身飘去自己的书房。他记得原先买过几本民俗书,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描写他这种情况的。
秦明珠这边刚飘进书房,书房门就被打开,门外是盛英祺。
盛英祺的衣服早就被全部搬走,一件不剩,是秦明珠亲手打包的,连盛英祺擦头发的毛巾都没落下,通通寄走。
此时盛英祺没衣服穿,秦明珠的浴袍又是特制的,他的身形穿不下,便用一条毛巾裹住下半身。他走进书房,就开始翻书架上方的柜子。一旁的秦明珠拦是拦不住,只能看着。他不走,他也想看看盛英祺到底想找什么。
翻了快有半个小时,盛英祺似乎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
是一张名片。
盛英祺盯着名片看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在手机上按下一个个数字。
“你好,这里是冯天师的热线。冯天师家族五代从事算命卜卦,易经风水,捉鬼通灵,看姻缘算子女福等。请问你想冯天师帮你什么忙?”
第6章
秦明珠认出了这张名片。
几年前,他在工作室楼下停车场,看到自己车上别了这张名片。本应该丢掉,但鬼使神差拿回家。
那时候他和盛英祺的婚姻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坐在书房盯着名片上“算姻缘”三个字的时候,被进来拿书的盛英祺撞个正着。
大概越是亲近之人,一些坦诚话就越难以说出口,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荒唐到相信这种迷信东西。
他反手盖住名片,再佯装无事一般拿设计稿遮住。
盛英祺目光在书桌上停留几瞬,旋即放到秦明珠脸上,“我来拿本书。”
“什么书?”秦明珠站起来,他和盛英祺各自都有书房,不过他这边的藏书更多。
听到盛英祺报的书名,他便开始找,而等他拿书走回来,盛英祺站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他藏起来的名片。
“你……你为什么要拿我东西?”心里一急,就想上手抢回来,但他没抢到。
盛英祺手一抬,避开他的动作,“这是什么?”
秦明珠有些烦,又有些难堪,“我在车上看到的,别人塞的小广告。”
“既然是小广告,为什么不丢?”
“我忘了丢,不可以吗?”话一出口,秦明珠就后悔了,刚想道歉,却听到盛英祺的下一句话。
“是忘了丢,还是不想丢?捉鬼通灵……你想见到哪个鬼?”
话往不可预料的方向转去,秦明珠不明所以地蹙眉,“你在说什么?什么鬼?”
眼前的高大男人在此时露出一点凶相,以及眉眼里的刻薄。他哼了一声,将名片放回秦明珠手里,“你每年都在悼念的那个人。”
*
不仅秦明珠回忆起这段往事,盛英祺也记得很清楚。他记得自己把名片还给秦明珠的时候,秦明珠脸上先是错愕,然后是伤心,最后是愤怒。
愤怒到对他说:“是,我是不想丢,今晚太晚了,我明天就打这个电话。”
“喂?喂?喂?说话啊!喂?……”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盛英祺长吐一口气,旋即挂了电话。这种鬼东西一看就是骗人的,他真是被那个捞鬼气得失去理智,才会打出这通电话。
盛英祺放下名片,转身去酒柜。
这里面的藏酒基本上都是他陪着秦明珠飞到全球各地买的,也有的是他单独在拍卖会拍下的,为了给秦明珠一个惊喜。
酒柜里还放着一张沙发和小桌。
这都是秦明珠布置的,他闲着的时候会窝在沙发里,小酌一杯酒,偶尔会再点上一根雪茄。玉体横陈,似艳尸,从足尖到指尖都是白中带粉,似花瓶,轻轻捏一把仿佛会碎。
盛英祺第一次见到秦明珠的时候,对方就在抽雪茄。
他对那次印象很深刻,或者说是永生难忘。
那一年他年纪还小,被父亲带去参加宴会。他并不喜欢这种环境,感觉脖子上的蝴蝶结领带要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也不喜欢跟父亲交谈的人总要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夸他一两句。母亲说这就是社交,他讨厌这种虚伪的社交。
于是他逃出香气浓郁、面具游行的大厅,翻过栏杆,跳到小花园里面。
他注意到小花园里有喷泉,其中还有观赏天鹅。
盛英祺被天鹅吸引,走向喷泉,但半路却被一道人影吸走注意力。明明是宴会,可那人却未穿正装,甚至连常服都不是。
那个人坐在爬满花、绿植的扶手栏杆上,一片浮翠流丹中,墨色睡袍衬得他露出的腿白腻到晃人眼的地步,像脂膏,稍微点一下,好像就会从皮肤里流出。
他一只手拿着雪茄,白生生的雾气从红唇溢出,另外一只手则是在捣鼓腿上的收音机。
他的收音机似乎不太好用,发出的声音都是杂音。
“需要帮忙吗?”
盛英祺的突然出声,让那个人抬起头。
自此,他看清对方的长相。
没等他想明白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这张脸,对方就对他招手,“过来。”
他像个心甘情愿的水手,一步步走进海里。
停在那个人跟前,他闻到很多味道,先是香味,跟先前宴会大厅的香味不同。这种香味不像是香水味,是肉味,是肉.体散发出的本来味道。
很多人都有。
但只有眼前这个人是好闻的,甜腻腻的。
甜腻味之外再是胡须水味、香水味,花味,最后是雪茄的味道。
青年很放心地把收音机往他怀里一塞,“你帮我看看,我想调到RADIO FM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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