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刃雪一样的锋利,剑柄上“宝意”二字,却是那样的刺眼。
那是传承自萧宝意的剑。
他扭过头去,却是有一股伏兵自侧面横杀而来,为首一劲装少女,手中长剑脱手,却是死死地、怀着冷恨注视着他。
少女冷面寒霜,接过身侧人的剑,指着向前,大喝了一声:“杀。”
伏兵便冲杀而来。
一片混乱中,折旗斩将,辛人溃散。
路锺的人头滚落。
最后一眼瞧见的。
是照霜拾起那把剑,眼底大仇得报的快意与怀念。
……
夕阳彻底落下了山丘,一切归于夜色和寂静。
卫瓒带兵疾驰至近前时,辛人已溃散得差不许多了,那身后所谓的援军,也不过是故意向后头城池借来的数千城府兵,只做一做声势罢了。
先头辛人强势时,这些人来了也是无用,如今辛人已被多次以少胜多,杀得怕了,如惊弓之鸟,便当真以为是大批人马袭来。
卫瓒驰马前来,见路锺已死,又见照霜静静擦拭剑上的血渍,便笑道:“照霜姑娘当记首功。”
照霜面无表情看他一眼,道:“将军谬赞了。”
身侧将领见二人气氛紧绷,便笑道:“此番大胜,不妨回城去吧。”
卫瓒却忽得慢悠悠说:“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皆是一怔。
卫瓒却眼底闪过一道利光:“这附近有一个凤鸣关。”
凤鸣关曾是祁的关隘,是一路被路锺打下来的。
路锺这攻城的兵,一时调转不及,多半是从凤鸣关带出来的守军。
如今这些士兵纷纷逃散,逃兵当斩,必不敢回去。
这会儿只怕凤鸣关空虚,并无精兵良将。
纵有残兵,人心惶惶,那便更好拿下。
沈鸢是极好的守城之将。
卫瓒却是一把最锋利不过的枪,最擅长看到的,便是敌人脆弱的那一刻。
照霜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你要去?”
卫瓒说:“往后可再难找到这样好的时机了。”
待祁大军一压境,辛人也必定会再调集精兵,两相对峙。
那时凤鸣关凭借天险地利,就会成为真正的铜墙铁壁,再想拿回凤鸣关,不说是绝无可能,也不知要填进多少将士的性命去。
他目光一凌,便勒马往凤鸣关的方向掉头。
他身后的精兵也纷纷随他。
他对照霜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
“我今日大胜,立刻便返了城。”
“叫他……在城中大肆庆功,饮酒作乐,张灯结彩十日,庆此番守城大胜。”
“能多热闹,便多热闹,好向京城昭示此番功劳。”
照霜显然是沈鸢教出来的人,立马拱手道:“是。”
卫瓒却是几分笑意。
当着照霜的面儿,回望了城楼上一眼,有意压低了声音说:
“——你顺道问问他。”
“若我此次胜了。”
“他要赏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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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照霜(面无表情):让我先赏他两个大比兜。
知雪(抱着腰往回拉):冷静!冷静!公子喜欢他啊啊啊!
战争内容应该差不多结束啦!
之后就是甜甜甜啦!
第95章
卫瓒这一去,沈鸢立马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果真命人在城中大肆庆贺,张灯结彩,百姓将士皆宴饮欢庆,日日欢声笑语不断。
而卫瓒却是带着人隐蔽往凤鸣关去,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的时间差。
沈鸢本以为,等个几日也就罢了,哪知这一等下去,竟等了七八天没有消息,沈鸢到底是有几分忧心,却仍是按兵不动,只是暗中命探子去探,又加强戒备。倒是白振铎总劝他放宽心,时常喊着他去家中吃饭。日子久了,连称呼都渐渐从“白将军”变成了“白大哥”,更多了几分亲近安心。
待到了临近七夕,便见有人快马来飞报消息。
还未入门来,便在门口语无伦次高声喊:“卫将军大捷!卫将军大捷!”
沈鸢那会儿正低着头喝药诊脉,听得外头这一声,立马站起身来了,见知雪照霜都瞧着,又讪讪坐下了。
半晌咳嗽一声:“叫人进来。”
知雪鼓着腮帮子“噗”了一声。
照霜看着他叹气。
沈鸢也不知怎的,就从照霜的叹气声里,听出了一份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来,半晌有点心虚问照霜:“有果脯么?”
照霜见他这样子,也有些无奈,将匣中果脯端与他挑,却是叹说:“我可没想着有这一日。”
沈鸢自己又何曾想着了。
只将果脯塞进口中,慢腾腾地嚼。
外头探子很快就进来了,一脸的喜气洋洋报说:“小公子,卫将军这会儿拿下了二城一关,正驻留迅阳城呢。”
沈鸢这厢微微一怔。
他不意外卫瓒能拿下凤鸣关,却不想这二城一关从何而来。
只听那探子道:“卫将军连夜奔袭,一晚上便拿下了凤鸣关,正碰着凤鸣关附近两城百姓哗变了。”
凤鸣关一带原本皆是祁人领土,被辛人占领,百姓皆是祁民,昔日两国交战,便饱经劫掠苦楚,辛人入城以后更是低人一等、备受欺凌。
这会儿听得路锺大败,便躁动哗变,杀了城官,逃出城来,欲归旧国。
这些百姓到了凤鸣关一带,碰着了卫瓒,便是里应外合,连下两城,这会儿正驻守在迅阳城。
沈鸢听这探子报完,竟说不出是喜是恼。
每当他觉着卫瓒不过尔尔的时候。
这人又像是神兵天将,总能超出他预料之外。
援军未到,先守住了康宁城,又顺势拿下两城一关,卫小侯爷这功劳立得可大了。
简直生来就是克他来的。
沈鸢连口中果脯都吃出酸劲儿来了,嚼出满口的妒羡来,就着茶水“咕咚”往下一咽,却跟喝了醋似的。
半晌才开口说:“叫白大哥带兵去接应,帮着镇一镇,京中援军也已经出发了,回头直接往迅阳城方向去就是了。”
待援军一驻扎下去,迅阳城才算是彻底拿回来了。
沈鸢又说:“去大营中禀告吧,柳军师他们也等着这信儿呢。”
那探子满面喜色应了声“是”,匆匆去了。
沈鸢又灌了好几口茶,才把那股酸劲儿给压了下去。
又听知雪眨巴着眼睛,问他说:“咱们不去迅阳城啊?”
沈鸢只轻描淡写:“去什么去,这人本来就骨头轻,动那么大阵仗,还不得意死他。”
“他倒是运气好,只是贸然行动,还得我往京中写一封折子禀告陈情。”
康宁城的战事、卫瓒这些事情,他作为随官,总得向京中悉数禀告。
还得替这王八蛋歌功颂德。
知雪还是看着他,似乎要确认他是不是嘴硬似的,问:“真不去啊……”
沈鸢微微撇开头,嘀咕说:“康宁城这许多事,走不开的。”
知雪这才笑眯眯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说:“这样啊——”
这小丫头就是成精了。
沈鸢抬眼瞧了瞧外头,又轻轻将腰间装了红豆的荷包捏了捏。
垂眸时,又不知在想什么了。
……
转眼就到了七夕。
康宁城这一年的女儿节,又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战事刚过,城府正忙着往家家户户还东西,当初守城时临时借来一应器具能还的还、折损毁坏了就折了现银。
当时挂在城上做旗帜的裙摆,几乎家家户户的女子都送来了几条,风吹雨淋、流矢横飞之下褪了色,纵没有毁坏,也不好将这样的裙子还人家。
沈鸢便着人去临城买布料、几乎搬空了布庄,又请许多裁缝来,给城里的女子连夜赶制新裙子,双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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