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以前是黎南珠童年最快乐圆满的记忆了。
黎家虽有泼天富贵,门第高,百年底蕴,盛平帝时黎家得封异姓王,跻身贵族行列,可家门风气是自由轻松快乐的。
像是寻常人家一般,没什么豪门世家宅斗阴司。
自然启蒙还是没逃过,拖到了六岁,之后上了几年学,功课鸡零狗碎,字也凑凑合合,那时候黎南珠大了,能说出一番‘做纨绔背后大道理’了,加上哥嫂疼他,管的不是太严,学问凑合过去就行。
都由着黎南珠,更甚者,黎王爷还挺爱听弟弟扯蛋——嗯说些磨刀霍霍的事,跟话本故事一样,他弟弟讲的也动听有意思。
就说这会就是了。
黎南漳说完元和帝送来的书信折子,黎南珠不信,忽略过他哥当媒婆的心,摸着下巴按照电视剧剧情推理,“……哥,这借口就是骗骗小孩子,咱俩兄弟能信?”
“里头肯定有阴谋,皇家天潢贵胄的皇子,能由着我选?我一哥儿,年龄大,名声也不好,皇家图啥。”
黎南漳不许弟弟这么说自己,很是理直气壮说:“怎么不能?那几个崽子,我早些年也见过,一个个我瞅着就那样,长得也就稀松平常,他们配你,那才是烧高香了。”
“……”哥你这话真的好像小说里要造反的大反派王爷。
黎南珠觉得他家真的手拿被嚯嚯剧本。
“你不想去咱就不去,拒了就是。”黎南漳见弟弟不说话便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我说,还是咱们昭州好,你看上谁了咱们招回来。”
黎家祖上是有招婿的传统。
黎南珠故意跃跃欲试兴奋道:“那我看上谁了哥你帮我抢吗?”
“那不成,不能欺压百姓。”
黎家也是有规矩的,做个纨绔也有底线,底线之内随意蹦跶。
黎南珠知道就是问问,想歇了他哥提结亲这事。兄弟俩絮絮叨叨吃了顿早午饭,十二点西洋钟铛铛响,黎王爷这才说回府了,让弟弟好好养养再睡会午觉。
大哥大嫂要走,黎南珠墨迹了会。
“哥,小年才十五岁圣上就给选人结婚啊?这也太早了吧。”还是个小屁孩初三生。不过他问这个纯属给他哥送,一会又得绕到他身上,不过黎南珠确实好奇,刚才打岔忘了问。
黎南漳瞥了眼弟弟小模样,这次没做媒拉纤,只说:“听说皇孙身体不好,圣上可能想给先太子那脉留个后——”
“……那人成什么了,跟种猪似得。”黎南珠跟记忆里小年对上,觉得这孩子挺可怜,“这么多年了还没养好吗?就这么急。”
黎南漳身在昭州,对京里的事情倒是洞悉一二,也不瞒着弟弟,说:“他是先太子唯一子嗣,圣上年迈了,该立储君,是立嫡立长立贤能还是立皇孙,不乏有远虑的,立皇太孙希望虽小,但掐了好。”
“历延年生来身体就不好,大历如何交给一个病秧子做皇帝呢。”
最后这句,黎南漳学那些人心态,能猜个十成。
黎南珠想到梦里,小年最后坐上龙椅那一身滴滴答答的血衣。
“哥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是不是想我进京?”他哥今天有点矛盾了,是想他进京意思又不太想他去。
黎南漳有些欣慰,“我弟弟就是聪明,没傻完。”
“……哥,我不傻。”
黎南漳点点头,叹了口气,思忖了下,实话实说:“咱们黎家树大招风,自打光武帝时到如今,外头忌惮盯着咱们家人多着,不是没有动过手段想要咱们黎家命——”
哥你终于也知道咱家厉害的不像话了。小郡王眼泪汪汪。
“但你知道,为什么昭州黎家与京都黎家还能屹立不倒吗?”
黎南珠:“两家树干太大了,即便是要磨也得磨几年才能有点损伤,要是轰然倒了,伤的是大历。”
“有这方面,最主要是咱们黎家得帝心,是纯臣,忠的是光武帝那脉。”黎南漳见弟弟几分清晰,便不再往下说,说起皇孙的事,“我看圣上折子意思,想立那个希望少的,但朝中势力复杂,圣上就是天子,可如今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不是能一意孤行决断的。”
奴大欺主,换到庙堂上也差不多同个理。
尤其当今是个仁厚性子,难听话说就是耳根子软容易动摇。
是想立皇孙,怕是被吹吹风衡量一下又觉得不立也好,再加上皇孙身体确实是问题,即便是做了太子,能不能当皇帝又是另一回事了。
黎南珠又想到小年的红血衣,明明元和帝是属意小年的,但最后……
他一时想的出神,就听到他大哥最后那句话。
“……想让皇孙和你成亲,让咱们黎家露面顶前头。”
“哈?!”黎南珠震惊脸,“哥,你疯了吗!小年是我晚辈,是我侄子呀!”
黎南漳莫名其妙,“又不是亲的,祖上是沾了点关系,但都多少辈早出五服了,算什么亲侄子。”
见弟弟实在是大惊失色,黎南漳说:“你指定没听我前头说什么,发呆去了,我那也是猜圣意,就算准了,咱们黎家就没跟皇家扯关系的前例,不做结姻亲做外戚的事,所以不可能。”
“倒是你,我说一大堆旁的你都没听去,就光听见你和皇孙结亲的事,你是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是个禽兽。”黎南珠抢先三连否认。
历延年可是他小侄子呀!
就算梦里长得贼拉漂亮,那也是纯纯的长辈看晚辈之情,就算退一万步说,有那点男男意思,可只要黎南珠一想到自己是个哥儿,什么都萎了,无欲无求,就差一把木鱼出家了。
黎南漳哈哈笑,故意逗弟弟说:“真的,你要是乐意了,也不是不行,哥给你做主。”
“贫民百姓不能抢,龙子皇孙倒是随便抢是吧?”黎南珠听出他哥逗他,趾高气昂说:“抢过来他做我小媳妇我就行。”
圣上都属意立皇孙了,怎么可能当他小媳妇。
“你呀,你要是真乐意不玩笑,那哥给你去挣也不是不行。”反正圣上儿子有的是,嫡的贤的能的,皇孙离了京里才能平平安安。
“大哥,我的亲大哥你饶了我吧。”黎南珠算是怕了他大哥反派发言了。
黎南漳闻言面露遗憾,“唉,你不愿意就算了。”先太子的死在那放着,皇孙身为人子若是有骨气血性,就不会这么离开京里。
罢了,皇家的事,由着打去吧。
送走了大哥嫂子,黎南珠躺在他的摇椅上晒太阳午睡,昭州十月的阳光很舒服,晒得人暖洋洋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又做了个梦,不过这次不吓人,是少年时的旧事。
历延年到他家来,那时候瞒着身份没人知道是皇孙。
“你干嘛欺负他!”
“年年放心,以后只要有阿叔在,谁都不敢欺负你。”
“谁让你叫我阿叔呢。”
他小时候真的好嘚瑟还喜欢做大哥。
黎南珠醒来,那时候的记忆像是糊了一层纱,倒是最后那个血衣历延年叫他南珠阿叔特别清晰。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
啊呸呸呸。
大白天的。
一晃三日,这三天黎南珠跟以往美滋滋的,吃饭睡觉上街遛狗,天气阴沉了就在家画漫画。这日下雨,黎南珠坐在偏厅,看着外头屋檐珠串子似得雨。
祝灵手里拿了薄裘出来。
黎南珠头也没回,出神看着外头,嘴上却说:“雨天吃个烫锅子挺好的。”
“主子想吃,我这就吩咐厨房。”
“不在家里吃了,我去我哥那儿蹭饭。”黎南珠说罢起身,顺手接了祝灵手里薄裘往身上一披,自己系带子,“他那儿好东西多,就是锅底不对我胃口。”
祝灵并不上前,一些贴身伺候的郡王都喜欢自己做,不爱人伺候,接话:“那我让厨房李师傅准备好了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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