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晏秋想不明白,只是生了一场病而已,怎么突然就老了?
“师父。”晏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和我说过,您忘了吗?”
黎老爷子闻言一愣,眼神微空,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然而许久都没想起来,最后只能作罢,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晏秋回去之后和黎郅说了这件事,黎郅当即便去了一趟医院。
再回来时整个人都低落了许多。
“师父到底怎么了?”晏秋问道。
黎郅伸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了他,晏秋瞬间明白结果肯定不妙。
果然……
“是阿尔兹海默症。”黎郅缓缓说道,“一般高发于65虽以上的老人,医生说爷爷年纪大了,这其实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晏秋听到这儿,眼眶瞬间红了。
黎郅见状,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太担心,医生说还只是早期。”
哪怕有黎郅的安慰,晚上的时候晏秋还是睡不着了,于是拿了平板开始查有关阿尔兹海默症的资料。
上面说阿尔兹海默症分为三个阶段,早期时社会功能逐步减退,记忆逐渐下降,但还是能保持基本的生活技能保持,大约持续 3 年。
到了中期,患者便开始无法独立生活,甚至会因各种意外和并发症死亡,大约持续 2 年
直至晚期,完全丧失生活自理能力,各种行为发生退化,多在 1~2 年内死于各种并发症。
上述各项症状逐渐加重。
且就目前的医疗水平,阿尔兹海默症的病情发展不可逆,也就是无法治愈。①
晏秋看着平板上一行行的文字,仿佛看到了黎老爷子逐步流逝的生命。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落,他在黑暗中哭了很久,然后擦干净眼泪来到了黎郅的房间。
这些黎郅估计已经知道了,肯定比他更加难过。
虽然还是早期,但他们并不知道黎老爷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出现了早期症状,又会在什么时候进入下一个阶段?
他们只能在一旁看着黎老爷子的病越来越严重,却无能为力。
因此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留遗憾。
他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黎郅还没睡,从床上坐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晏秋没说话,默默地爬到床上,主动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睡不着。”晏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黎郅自然知道原因,于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黎郅。”晏秋叫他。
“嗯?”
“我们搬回祖宅住吧。”
屋子里很安静,因此晏秋可以听见黎郅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一刻,他们好像离得很近很近。
因此晏秋知道他一定会答应。
果然,黎郅沉默许久,终究还是回道:“好,我们搬回去。”
-
黎老爷子的病比他们想象中恶化得还要快。
沉古轩的老爷子像往常一样抱着他那副贵得吓人的红木镶嵌银丝的棋盘来找他下棋时,黎老爷子看了他许久才想起来他是谁。
“老伙计。”沉古轩老板望着他,笑着摆好棋盘,“再下一局吧。”
“好。”黎老爷子笑着执起黑子。
这一盘棋下得混乱又潦草,可是他们却还是下成了平局。
“臭棋篓子。”黎老爷子笑骂道,“我的记性都已经差成这样了,都没下过我。”
沉古轩老板笑了笑,将桌上的棋子慢慢收了起来,“又不是今天没下过,我这辈子都没下过你。”
“下次再来。”黎老爷子说着,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沉古轩老板一边默默收着棋盘,一边默默道:“我可不来了,说不定下次你已经彻底把我忘完了,徒增伤心。”
“上了年纪不都是这,说不定还是你先把我忘了呢。”
“呵。”沉古轩老板抱起棋盘,“肯定是你先忘了我,老头子我天天接触新鲜事物,记性好得很。”
说到这儿,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突然听见黎老爷子叫住了他,“承宗,再来啊。”
沉古轩老板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只是冲他摆了摆手,高声回道:“不来了。”
说完,便大步向外走去。
-
黎老爷子忘的东西越来越多,似乎连以前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一并忘了。
而且突然依赖起了黎郅,有时看不见他,还会让晏秋陪着他一起去公司。
也不说什么,只是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黎郅坐一会儿,然后便走了。
黎郅能感觉到他的转变,每天都拼命压缩着在公司的时间,如非必要便不去了。
尽量多在家陪着黎老爷子。
黎老爷子比以前嗜睡了许多,醒了之后不是发一会儿呆,就是看看博古架上的木雕。
若是黎郅在身旁,就会起身给他拿一个苹果,对他说道:“吃吧。”
黎郅每次都会把苹果吃完,然后回一句,“好吃。”
晏秋看着他们难得和睦的样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放下。
但亲人之间的事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哪里能说清得楚呢?
时间一晃而过,天气越来越暖和,开窗的日子也多了起来,窗户一打开,就能感受到微风轻轻拂而过,带着淡淡的花香。
春天到了。
黎老爷子最近翻出了以前很多的照片,一张一张费力地认着。
有黎老夫人的、黎舟的、黎未的,还有几张黎郅小时候的。
晏秋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不起来了?却也不敢问。
只是心底压抑不住地难过,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年老竟比死亡更可怕。
时间将你的大脑变得混沌,将那些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那些记忆一点点带走。
你看着那些熟悉的照片,开始茫然无措。
明明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却不认得他们了。
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你的记忆中越来越远,却手足无措。
虽然黎老爷子依旧努力维持着一切正常,但晏秋能感觉到他的状态越来越差,因此几乎是时刻不离地跟着。
这天一起来,他像往常一样去照顾黎老爷子,然而敲门的时候却半天没有人应。
晏秋心中突然一紧,也顾不上再敲门,直接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就见黎老爷子并不在房间里。
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晏秋瞬间急了,连忙让大家一起去找。
然而几乎找遍了整个祖宅,也没有看见黎老爷子的身影。
黎郅去了公司,晏秋一时间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到他,连忙给他打了电话。
黎郅正在开会,但还是立刻接了,听完之后,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别着急,我现在就回去。”
晏秋挂了电话,累得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早上走了太久,如今腿都是软的。
微风徐徐,空气中浸满了花草的香气。
晏秋闻着空气中的花香,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向书房的那片后山跑去。
穿过镂空的景墙,晏秋看见了漫山遍野的桔梗花争相开放,一簇又一簇,一朵又一朵,一望无际,布满了整座山。
满山都是浅浅的金黄色。
晏秋看不见黎老爷子究竟在哪儿,但凭感觉猜测他应该在这里,于是便一路向桔梗花深处走去。
一直下到了半山腰处,他终于看见了黎老爷子。
黎老爷子穿着薄薄的唐装,就这样幕天席地地坐着,胸前的口袋里装着一只手帕,手里握着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晏秋松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师父。”晏秋叫他。
黎老爷子闻声扭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友好地朝他笑了一下。
晏秋看着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把自己也忘了,鼻子不由一酸,连忙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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