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似有迷惘,一双眸子乌油油水汪汪的,微张着嘴一脸疑惑茫然的模样,配上圆润白胖的脸蛋,倒多出几分温润不曾注意过的可爱。
温润也是有些意外,这人病了一场,似乎……瘦了?
可不是瘦了吗?下巴都出来了,果真是韦氏的亲儿子,姣好的五官端正秀气,越发显目了。
温润不知怎的就带上些真心的笑意来:“你方才没听到我说话?”
“我在想一会儿要怎么‘仗势欺人’,用哪个堂兄的模样才能应对的无可挑剔。”
温润失笑:“你这是做什么?要去砸人匾额么?”他顿了顿,才道:“我瞧温贤寸那样的,就挺招人讨厌。”
“妙极,与我想到了一处,”温乐见他果真与自己亲近了许多,更是不遗余力的卖弄笑容,他心情颇好,转头朝自己身后的苍术忍冬招招手,又对温润身后的两个小厮,天玑天璇道,“小的们来来来,咱们彩排彩排,一会儿得配合的天衣无缝才好。”
天玑天璇虽然不甚明了彩排是什么意思,但看自家少爷并未阻止,他们自己也想要出口恶气,于是不假思索的就围拢了过去,听得温乐的安排,一个个瞬间便神清气爽。
温润起初只是无可奈何的旁听,待几句过后,却有些愕然,转念一想,才发现自己的思维确实太过僵化了。
几人加快脚程,不多时便瞧见韦家巍峨的朱漆院墙远远的伫立那儿。
温乐不动声色的迈了一步,走在了众人前头。
韦家的两个门房正在交头接耳的嬉笑,对方才在府内吃了瘪的温家三少爷各种幸灾乐祸,温家失势的消息便是他们之中也传扬开了。
哼,一个丧家之犬,也敢宵想韦府的嫡出大小姐,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还敢上门来滋事!
远远的,其中一人撞了下同伴的肩膀:“哎,你瞧对面那对人是哪儿来的?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他同伴要机灵许多,瞧见领头那个便认了出来,笑的见牙不见眼:“你又忘了?这是温府三房的乐二爷,说起来母家还在咱们府里。嘻嘻,如今死了爹又死了爷爷,只怕还没有咱俩过的逍遥。”
他说罢,上前一步,拦下迎面走来的温乐一行人,趾高气扬的笑道:“乐二爷?您可是来寻咱们家几位大爷这可不巧,大爷们都外出,可不在府里!”
温乐不动声色道:“我来寻我三弟,你这是要拦我?”
“什么三弟!?哪个三弟?”门房故作不知,眉宇间满是讥诮,“温府的三大爷,莫不是走丢了么?怎会来韦家?”
温乐笑眯眯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回首朝苍术道:“来人,掌嘴。”
门房一愣,就见温乐身后膀子最粗的一个小厮挽着袖子大步上前,啪啪便甩了他两个耳光,只打的他眼冒金星脚踩绵云。
他同伴骇了一跳,赶忙上前来扶住他倒下的身子,一面色厉内荏的朝着温乐大喝:“乐二爷!您这是何意?在温府作威作福我们管不到,莫非还要来韦家撒野么!?”
温乐也不理他,朝着天玑努努嘴,那天玑机灵的很,立刻张嘴挖苦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家爵爷是正正当当圣上钦赐的一等忠贤爵爷,你家老爷见了都要好言问安的!你喊的是哪家的二爷?你的脸面可比天还大了!”
门房被他一说,才吓了一跳,恍然间记起温乐确实是被赐封了的事情,当即后背出了满身冷汗。
温府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老太爷过世,三老爷过世,二老爷被圣上训斥等等等等。大都里的人都忙着奔走嘲笑,却独独忘记了温乐这一茬……实在是温乐这人,在大都里实在没多大存在感,总让人不自觉便忽略了。
一等子爵是稳稳当当的正一品,韦家老太爷在朝内经营多年,也不过是个从三品的京官,勉强能上朝听政罢了。他们这些卖身仆如此举止,可不是以下犯上么!?
二人险些裤子都尿湿了,被这一吓,只知道跪地磕头:“爵爷饶命!小的……小的绝无冒犯之意啊!!!”
温乐仍旧笑眯眯的:“照这样说,我家三弟确实在府上做客咯?”
两人不敢欺瞒,带着哭腔道:“三少爷才来了不久,小的们方才确实没记起来,是在府内!是在府内呢!”
“原来如此……”温乐沉吟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他俩一通,也不多追究,示意天玑天璇二人打开大门,自己便旁若无人的走进去了。
沉香水桐她们走过伏地的二人面前,都齐齐的唾了一声:“呸!有眼无珠的狗东西!”
骂的那二人面色如雪,却再不敢多言。
进了大门,见没有外人了,温乐瞧不出情绪的笑脸终于带起丝得意来。他瞥着温润:“大哥,我这一出如何?”
温润方才还有些惊愕,瞧他这样,反倒无奈的笑了起来:“果真学了温贤寸十成十,不过你若不说,我还真忘了爵位这一层。”
温乐左右看看,让苍术随便在周围逮了个花匠引路。他一面走一面小声和温润道:“大哥一会儿最好不要说话,免得韦家老头儿寻你的晦气。”温润点点头,并不接口,但心里却明白,温乐他有爵位傍生,乱说话不算是了不得的祸事,他却不成,若被抓住了小辫子,恐怕还要拖累温乐下水。
远远瞧见大堂屋的匾额,温润赏了花匠二钱银子,并不为难的令他走了。
未走多近,隐约已经能听到喧哗声。
温润眉间一冷,表情霎时凝滞起来,语气也寒气迫人:“我听见三弟的骂声了。”
温乐勾起唇角,给沉香使了个眼色。沉香忆起方才温乐说的话,带着两个姐妹快快的跑在前头,嘴里凄厉的嚎叫着:“三爷!!!三爷!!!!!”奔到堂屋门口一瞧,果真瞧见温贤炼满脸赤红羞愤的被绑在屋子中间的一条椅子上,韦家的大房老爷手上举着藤条,似乎正要打。
几个温家侍女出现的突然,似乎把他吓了一跳,手上抬起预挥的鞭子顿了顿。
沉香和水桐见机飞快的跑了进去,一左一右跪在地上抱住温贤炼的膝盖,嚎啕大哭:“我的天!!!三爷!!!!韦府竟私设公堂,目无王法的要杀你么!!!!”
莫说韦大老爷,就是温贤炼,也一时间被这话惊的无语了片刻。
韦大老爷回过神来,想起那侍女说的话,一阵心悸:“你是哪儿来的丫头!胡言乱语什么!!!?”
此刻温家兄弟已经走近大门,温乐笑容满面一脚踏了进去,扬声道:“哎呦,大舅舅,好久未见,您果真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可是有什么大喜事儿?”
韦大老爷见到他,便是一愣:“乐儿?你怎么到了?”
温乐负手在身后,并不答话,天玑却站了出来,指着韦大老爷的鼻子尖声骂道:“韦家好大的胆子!门房没眼色便罢了,怎么竟连做主人的,也不知道眉眼高低!没瞧见爵爷驾临?不知道跪拜迎接的么!?”
韦大老爷被他骂的又是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看向温乐,却见温乐一摆手,明显不甚真心的责备那骂人的小厮:“你这小子!怎么这样心直口快!?”
韦大老爷险些吐血,但他并无官职傍生,不过一介庶民,见到了温乐这一等爵爷,理当是要跪拜的。
见温乐没有任何阻止的意图,他不敢落人口实,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面色难看的慢吞吞跪了下来,嘴里憋出几句:“见过爵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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