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中央正坐着一个男人。
飘渺的雾气使他的身影看不太清,依稀能看见浓稠如墨的漆黑长发,蜿蜒着披散在后背。那身丝绸质地的白袍被泉水沾的清透,能看见苍白。精实的腰肌、后背。
男人侧坐在泉边,抬手撩起一潭泉水,淡青色的血管刻印在他修长宽大的手背,五指骨节分明,雍容而华贵。
他淡淡的抬眼看来。
又是一阵微风,周围的蝉鸣、风声尽数消失不见,林言只能听见泉水被拨弄,荡开阵阵涟漪的水声。
男人的五官掩映在雾气与夜色后,他只平淡的看了林言一眼,重新低下头,眼帘深垂,细细密密的,像鸦羽,神情却如一尊清冷漠然、俯视众生的神像。
林言莫名有点口干。
他觉得自
己现在的行为有点油腻,怎么能看别人洗……哦,不是,泡温泉。
礼貌的做法是立刻道歉,然后转身离开,但林言却鬼使神差地盯着男人的侧脸,想隔着那恼人的白雾,看清男人的长相。
看得久了,他眼睛有点花,视线里的一切微微模糊。
男人仍然一动不动,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没有投注任何视线。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男人身后的灌木丛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那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它体型大的不正常,几乎有林言的腰那么高,金黄顺滑的鬃毛被风吹起,如浪潮翻涌的海浪,闪烁着流动的、华美的光泽。
那双野兽独有的金黄眼眸掠过冷戾危险的光,它似有所觉,突然撩起眼皮,朝林言的方向直直看过来。
林言心跳陡然一停。
雄狮盯着林言看了几秒,缓缓眯起眼睛,趴伏在男人身边,厚重的爪子垫在温泉边湿润的鹅卵石上。
它好像不喜欢这么湿润的水汽,有些不耐烦的甩动着粗壮的尾巴。
视线却牢牢锁定着林言,漫不经心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眼神瞥着林言。
林言:“……”
林言觉得自己必须该走了,步子却僵硬的难以移动。
那大狮子毛毛那么多,那么顺滑,模样那么慵懒,那么温驯,尤其是甩动的大尾巴,对原型是猫的林言而言诱惑力实在太大。
林言指尖痒痒,很想扑上去抓一把揉一把。
他大脑昏昏沉沉看着不远处的主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等他将这种不对思考清楚,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炸毛的“嗷呜!”。
林言登时打了个激灵,立刻转过头。
不远处头顶一片落叶的小狮子冷嗖嗖的盯着他,小尾巴高高翘起,乌黑溜圆的眼睛里仿佛燃着火光。
它凶狠的一摔小爪子,声音还没褪去奶气,偏偏性格已经像个唯我独尊的小霸王,“嗷呜!”
林言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在这一嗓子接一嗓子的怒吼中颤抖,他干笑着,连忙跑上前,准备把自家最可爱的崽抱起来哄一哄。
小狮子已经不再愿意被他抱,面无表情的绕过林言的腿弯,它警惕的从柳叶后探出头,看见一片平坦的空地。
空气中的味道很奇怪,是一种熟悉又讨厌的气味。
小狮子狐疑的眯着眼睛,直觉让它立刻跑到林言身边,咬着林言的裤腿,要拽走他。林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吸着气,轻声轻语的哄,“崽,咱慢点,我抱你走好不好?”
小狮子晃晃尾巴,边顶着林言的腿弯,边机警的观察四周,模样看起来小小的,却很令人安心。
林言闭上嘴,老实的被它拖走。离开有温泉的小路后,他心不在焉的回了下头。
不远处的温泉水雾飘渺。
仍散发着热气。
想着男人身上的白袍,林言猜他应该也是来参加小祭司‘成年礼‘的祭司,或者神官。
……神官啊。
脑海里刚才的画面蒙上一层虚雾,渐渐淡去。林言摇摇昏沉的脑袋,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下意识地没有多想,扛着麻袋,捞起小狮子,趁着夜色,离开了四族之城。
四族之城外空前热闹。
燃着篝火、扎着帐篷,马车进进出出,所有人都在期待明天的‘成年礼‘。
林言轻盈的绕过人烟,径直走进兽神山脉。
几个大铁箱被他藏在树上,灵敏的爬上树,他取下两个大铁箱,把麻袋里的东西拆拆分分,放进铁箱的缝隙中,然后拉着板车轱辘,抱起小狮子,准备去流浪。
偌大辽阔的大陆,应该没有再相遇
的机会了。
山路陡峭,这一点莫名其妙的想法,终于在颠簸的路段中,如云烟般消散、褪去。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双手,阻隔了林言的深思与探究。
回首眺望热闹非凡的四族之城,林言垂下眸,深黑的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小狮子从他怀中探出头,亲昵的蹭蹭他的下颌,奶声奶气的“嗷呜”一声。
林言一笑,亲亲它的小脑袋:“出发了。”
直到下一次重逢。
这段记忆才将重新浮出水面。
届时,林言也已开启一段新的征程。
第70章
四月初, 刚纳河的河水奔腾不息。
一场春雨过后,草原牧草鲜嫩多汁,众多南下觅食的食草兽类重新越过刚纳河, 回到原始种生存的草原腹地。
草原上渐渐多出了猎物的身影, 瞪羚、斑马、水牛、角马等,煎熬一冬的猎食者们藏在树梢或草地中, 竖起的兽瞳紧紧盯着这群肥美的猎物,蠢蠢欲动。
刚纳河流经兽神山脉, 横贯辽阔无边的草原, 有‘生命之河‘的美誉。
河水最深处有几十米, 最浅处也有几米深,不过这对数以万计的角马群而言不算什么。
角马个头硕大,通体黝黑,成年角马一头重量便可达两百多公斤, 一到雨季, 数以万计的角马群便会由南向北迁徙,狂奔着迈过刚纳河, 寻找新的多汁的草场。
这场迁徙注定伴随着伤亡,刚纳河周边的芦草下, 无数猎食者汇聚, 一边隐蔽身形一边静待时机。
猎食者们的目光汇聚在角马群中心的母角马以及小角马身上。
风向的改变使这场狩猎变得捉摸不定。
角马群似乎嗅到了危险, 外围的公角马们开始燥动,最终, 一群鬣狗的出现,打破了河岸两旁短暂的平静。
鬣狗们配合得当, 骚扰与狩猎同时进行。
它们的猎物是一头怀孕的母角马, 母角马行动迟缓, 受到惊吓后更是跑出了队伍。
冲突升级。
鬣狗群开始厮杀。
“咯咯咯——”它们嘶吼着。
血腥气味随风飘散,无人注意到,远处枯草丛忽然晃了晃,一头伏底身体,威风凛凛的黄色身影出现,口中拖拽着一头成年公角马。
这场狩猎似乎也让它有些疲惫。
它盘卧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撕扯起公角马厚实的皮,大口大口解决掉边角肉,最后,咬起一大块角马背上的嫩肉,不疾不徐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
草原的雨季将从五月份持续到十月份,其中气温升高,天气也将变得极为酷热。
生活在草原腹地的兽人部落会在四月份定居下来,熬过酷暑。
巨大繁茂的合欢树下,合欢树叶青翠油绿,像一把大伞,遮风挡雨,一个兽人青年只穿着兽皮短裙、兽皮短袖,正忙碌的收拾帐篷。
帐篷应该是兽皮帐篷,一场小雨后变得湿漉漉的,青年迅速又麻利的拆下帐篷,放在阳光下晾晒。
这处营地看起来虽小,却五脏俱全。
木板搭建成的锅炉灶台。
石头雕刻成的桌椅、小石床,盛水用的石缸、装有调味料的陶罐,还有柳条编织成的藤架。草原的夏天最惹人烦的不是猎食者,而是无处不在的苍蝇、飞虫。
有了藤架,苍蝇们好像从上面闻到了什么气味,远远的绕开营地。
距离合欢树不远的位置,一道金黄色的身影徐徐出现。
它伏低身体,脚步轻盈无声,残忍锐利的兽眸注视着远处的人影,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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