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原主是因为经久以来心性养成如此,倒是可惜了齐安生,曾经可是那般不骄不躁的一位少年郎,如今怎么也能落得这般沉不住心气的模样?
“祁越啊,是不是安生,给你惹什么麻烦了?”
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祁越微愣一瞬,抬眸看向局促不已的齐伟岭。
老厨子确实已经老了。
他的鬓边已经挂上了许多的白丝,眉眼微陷、眸光浑浊,脸上布满了条条道道的沟壑,背脊也并不似以前那般挺直,双手还有轻微但明显的抖动,甫一看过去,竟让宋祁越也颇觉得有些揪心。
师父他,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或是因为对儿子这么多年的愧疚与痛心,也或是因为对他的担忧与惶恐,总之这位曾经还能领着原主走南闯北学手艺的老厨子,如今也即将迈进风烛残年的时候了。
宋祁越眸光略有不忍。
好半晌后,他才淡声道:“没有。”
至少目前没有。
——
子时之前,庆忠楼中。
齐安生将菜刀甩到掌柜的面前,语气颇为不悦的问道:“你竟然敢偷偷背着我,私下做了这么多丧良心的损事?现如今在你这个掌柜的心里面,还把我这个老板的话当回事吗!”
菜刀狠狠的扎进了地板中,吓得掌柜身子猛然瑟缩,差点就直接跪倒在地上。
他忙道:“郎君此言差矣,我也是为了庆忠楼着想的!那酩越饭馆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私下与其他几家酒楼联手暗中捣乱,也是为了能让郎君安心经营酒楼,不必为了一些蝼蚁浪费精力罢了,怎能说是对您不忠呢?”
话虽如此说着,但在这位掌柜的眼中,却能瞧出些许的不屑来。
至于为何?
还不是因为他家这位老板极其懦弱!
本以为其沉寂了半载,此次重新回到金陵城后,定会将所属于他们的荣耀再次夺回来。却没想到其不仅没了御厨之名需要重新参考,甚至就连被人压到头上也丝毫不知道反击,每天就想着凭借自己的手艺,去将曾经流失的食客们吸引回来、去证明自己的厨艺一定比别人强。
天真!愚钝!无知!
那酩越饭馆如今越做越大、越做越强,若不趁着现在赶紧联合其他酒楼打压,说不定再等到过些时日后,人家就能攀着高枝直接把酒楼开起来了,届时再想去对付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掌柜的怒气不争,但面上却仍旧含带笑意,耐心的解释道:“郎君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如今前路已经铺好了,只差最后一个契机就能彻底将酩越饭馆扳倒,届时我们曾经流逝的那些食客们,还是会再次涌回我们庆忠楼的。”
齐安生闻言并不言语,只是沉默的盯着他看。
好半晌后,他踱步走至掌柜面前,低身将那把菜刀捡了起来,旋即淡声说道:“我知道了。”
这话将将落下后,他便没再理会掌柜的表情,转身离开了此处。
掌柜的闻言大喜。
翌日巳时,正当他想着要如何连同其他酒楼,再给酩越饭馆使些绊子的时候,店中小二却匆匆跑来,大喊道:“掌柜的掌柜的!”
掌柜的心下一个咯噔,梅开二度的捂上耳朵。
店小二却欲哭无泪,只得无奈的大喊道:“郎君他,去找宋祁越邀战去了!”
作者有话说:
请假条写了两遍,终究还是把这章磨出来了,明后天收尾哈亲爱的们——
——
第64章 绝世大厨(二十二)
“你要与我单独进行厨艺比试?”
宋祁越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眉间轻蹙,眸中略有不解。
齐安生微顿,片刻后回他:“对, 就是单独。”
两人现下正落座在酩越饭馆的阁间中, 茶息氤氲、燃香袅袅, 若不在意隔墙大厅中的喧闹之声, 这里定是能让人心境祥和的安然一隅。
然此刻,屋内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宋祁越闻言轻抿了口热茶。
蒸腾的热汽模糊了双眸, 他在心中沉吟许久后,这才开口轻声疑问道:“为何?”
“为了证明,我比你强, ”齐安生轻嗅了下茶息,旋即语气坚定的说着,“每年的厨艺比试都是那些人, 于我而言并无半点挑战性, 今年我唯一想要挑战的人,便只有你。”
只有战胜了你——
庆忠楼才不会继续被酩越饭馆打压, 他的御厨之名也才能接着坐的稳当,就连父亲也不会再对他藏着掖着,整日只将这个外姓徒弟放在心上了。
所以战胜宋祁越,是他必然的选择。
宋祁越抬眸看他,神色却毫无波动:“可是厨艺强或不强, 并非是通过比试便能得出结果的。食物更是如此,每个人的喜好都不同, 对庖厨手艺的定位自然也并不相同, 这点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阁间中寂静了一瞬。
齐安生闻言微微低垂下了眸子, 神情窘迫异常, 仿佛就像一个正在受训的孩童一般,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拧起了衣角。
好半晌后,他才淡淡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心中明白,自然也是认同的,但是……”
微顿,又道:“但是即便如此,我也要战胜你,证明自己比你强。”
这就是他的骄傲,亦是他连坐了五年御厨之位的自尊。
他需要让整个金陵城的百姓、让陛下、让父亲知道,他齐安生才是豫安王朝厨艺造诣最高深的庖厨,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个人人艳羡的御厨之位。
换做别人,便不可以。
宋祁越眸光微暗,将些许不自然的情绪压下后,这才含笑淡声回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便接受你的挑战。”
他原本心中还想着,倘若齐安生与庆忠楼不再作妖,那他也完全可以按照同齐伟岭玲说过的那样,绝对不会再与其主动产生纠葛。
但现在却与原先所想大有不同,毕竟,可是齐安生主动来招惹他的。
如此,还能有拒绝的理由吗?自然没有。
当日晚间回到樊燕巷,宋祁越便将此事说与了齐伟岭听。
老厨子闻言愣了半晌,面前烛光在不停的摇曳,将他本就略有沧桑的面容衬得更为落寞,仿佛瞬间就丧失了活力似的。
许久后,他才哑声道:“也好,那就比吧。等他撞到南墙破了头,自然心里也就门清了。”
宋祁越点头应下。
于是很快,酩越饭馆的宋掌厨,与庆忠楼的齐掌厨,要进行单独厨艺比试的消息,便在金陵城内不胫而走了。
厨艺比试的地点定在了庆忠楼,因为此处地方比较大、食材储备充足,能容纳更多的食客前来评判,虽然掌柜的满心不悦,但毕竟是自家老板提出来的要求,他就是哭也得答应下来。
建青十七年腊月,一场让整个金陵城都激动万分的比试,便在庆忠楼的大厅中展开了。
陈云书、秦国公、镇北王、京兆府尹、雯清姑娘自然都不能缺席,还有一众王孙公子、达官贵胄也纷纷坐席上观,唯令人意外的是,随着镇北王一同前来此处的,居然还有陛下历承。
他眉眼间含带着淡淡的笑意,负手上座时,眸光状似不经意的扫向宋祁越与齐安生,而后道:“朕只是与王爷来此处凑个热闹罢了,不用在意朕,你们的比试照常即可。”
宋祁越:“……”
你这么大个活皇帝坐在上头,没人搭理你那才叫怪事了呢!
他连忙拧眉看向了齐安生,果真见其的神色愈发认真,仿佛脑海中的那根弦瞬间就绷了起来,势必要拿出一万分精神来打败他似的。
“请认真对待这次厨艺比试,不要被旁人影响了心态。”宋祁越蹙眉唤他。
齐安生闻言微愣了一瞬,旋即侧头望向他,眸中含有些疑惑。
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只略略点头表示知晓了,旋即便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认真的选择起了食材。
——铜锣适才已经敲响了。
宋祁越望向对面,只见齐安生已经准备了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蹄筋、墨鱼、瑶柱、鹌鹑蛋等等食材,现下还正手脚麻利的炖煮高汤,他心中便已然清楚,齐安生这是准备要做自己最拿手的那道出名菜:佛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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