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得费劲,一副不让他看誓不罢休的小模样。
戚拙蕴有一点后悔,该更警惕点,早些注意到他溜进来的。
他拗不过沈禾,松手将被褥掀开。
膝头裹着厚厚的药纱,靠得近了,那股药味冲鼻子。
戚拙蕴怕吓到孩子,安慰:“哥哥没事,过两日就好了。禾禾还记得小时候吗?你的手肘上还有疤痕,那就是小时候受的伤,哥哥跟禾禾一样,受了一点伤,但是很快便会好,也会与禾禾一样,身体康健。”
孩子低着头,两只小胖手想搭在他的腿上,犹豫了下,像是怕将他碰痛了般,最后撑着床榻边沿,鼓着腮帮子给他吹气:“呼呼,不痛不痛。”
戚拙蕴心底最后那点残余的冷意,也在孩子这口温暖的气息下,被吹的散尽。
忠洪将药收拾起来,撩起帘子,打开门窗通气,殿门也被拉开。
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让殿内变得明亮许多。
殿门的侍卫尴尬的看了眼忠洪,低声说:“公公……”
忠洪摇摇头,退出去,招呼自己的小徒弟与其他的宫女太监来照看,自己忙着去为殿下办事。
殿内。
光线争先恐后涌进来,让屋内变得明亮,也让孩子的模样被戚拙蕴看清。
他的小胖手攥着床榻边的被褥,探着小脑袋去看戚拙蕴膝盖的伤口,腮帮子鼓鼓的,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颗亮晶晶的水珠。
戚拙蕴:“……”他顿了下,心头一跳,伸手便将孩子抱了起来,放进自己怀中。
孩子憋不住了似的,小声呜咽起来,大眼睛里蓄着两汪泪水,眼眶跟鼻头通红,在雪白的小脸上尤为明显。
沈禾越想越心酸,努力去控制自己的眼泪,越控制越憋不住。
狗皇帝,把他的男主害成这样。
气死他了!
太气人了,绷不住了呀。
豆大的泪水滚出来,孩子扭头埋进他怀里,呜呜不肯抬脸,两只小胖手攥着他的衣襟。
他越哭声音越大,总觉得委屈的要命。
然而明明受伤的是戚拙蕴,该难过的也是戚拙蕴。
戚拙蕴心里酸软。
单薄的寝衣转眼就被孩子的泪水浸湿,一大片濡湿的贴在他的皮肤上,靠近心口,带着温度。
他软绵绵的脸蛋也靠在心口的位置,哭得脸颊有些烫,温度直直传进胸腔。
几乎烫化了戚拙蕴的心房。
孩子抽噎得喘不上气,戚拙蕴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下拍抚,轻声哄着:“禾禾不哭,哥哥不骗你,没有什么事,只用几天,哥哥就会好起来。”
“呜呜骗、骗人……”他埋着头,话都说不连贯,哭着抽气。
他都听见了,都不能下地了,几天能好起来才怪。
狗皇帝真不做人啊,比他那个垃圾爹还渣。
他情绪上头,气愤得脑子发懵。
戚拙蕴无奈的摸着他温热的后颈,让他在怀中哭了一会儿后,探手去摸他湿热的小脸蛋。
他让孩子将脸抬起来,也不在意自己胸口被哭湿了一大片,想找帕子,发现没有,干脆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孩子擦脸。
雪白的袖口也转眼变得湿漉漉的。
孩子闷在他怀里哭,整个雪白的脸蛋现在都闷得发红,从一个雪白蓬松的绵软小包子,变成了一颗白里透红的桃子。
戚拙蕴思索了一下,将孩子的眼泪擦干净,想着他年纪小但好面子,于是又将孩子的脸蛋松开,让他埋回自己怀中,这才唤人拿帕子进来。
小太监递来帕子,便乖觉的退出去,还将隔开里间的帘子放下。
外面的天色大亮,屋内的一切显得愈发亮堂。
戚拙蕴用帕子擦掉孩子的鼻涕。
沈禾发泄完了,开始觉得尴尬羞耻。
太丢人了,连鼻涕都哭出来了,哥的英俊形象毁于一旦。
他抬着脑袋,乖乖由着戚拙蕴给他收拾。
终于擦干净鼻涕眼泪,孩子不哭了,垂下小脑袋。
戚拙蕴垂着眼眸,能够看见孩子圆润的脸蛋子,红红的小鼻头,还有浓长濡湿的眼睫,一簇一簇的,沾着泪水的痕迹,正随着孩子平复情绪的抽气动作微微颤抖。
他将孩子搂的更紧些,低下头去,轻声温柔说:“哥哥不骗禾禾。”
沈禾埋着头,对着被自己哭湿的衣襟,不想说话。
信你个鬼。
戚拙蕴捏着孩子一只温热的小胖手,捏了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跟沈禾吐露什么小秘密一般:“哥哥是骗他们的。”
他低声说:“哥哥只告诉禾禾一个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禾禾也不会告诉别人对不对?”
什么?
沈禾竖起耳朵。
他终于愿意抬头了,仰着自己的小脸蛋,去看戚拙蕴。
湿漉漉的眼睫配着大眼睛里还未褪去的水汽,可怜的要命。
戚拙蕴的声音放得更轻:“哥哥故意这样说,是为了让……让哥哥的父皇心疼哥哥,就像禾禾生病的时候,禾禾的亲人们,都会心疼禾禾一样。”
孩子眨了眨他的眼睛,好像在思索。
戚拙蕴一向知道他养得这个孩子很聪慧,但他不能够确定才四岁多的孩子,到底能不能够听懂更复杂的意思。
就算听得懂,他也不打算将那些算计吐露在这双眼睛跟前。
他选了一种最简单的解释。
而后,孩子举着他的小胖手,摸摸戚拙蕴的脸,用他还带着哽咽的小奶音安慰:“我心疼哥哥。”
是了……戚拙蕴想。
他养得孩子,会心疼他,心疼到为他哭泣。
他笑起来,在孩子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谢谢禾禾。”
沈禾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心中虽然还是气愤的要命,但男主的腿应该真不到那种地步。
是他在用苦肉计。
苦肉计好,不是真的就好。
他靠着戚拙蕴的胸口,侧头去看另一边的膝盖。
戚拙蕴将他抱进怀中,侧身坐着,裹着药纱的膝头就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
他怕把男主的腿压痛了,膝盖这种关节位置,说不定一动就会难受。
孩子抻着小身子,要从戚拙蕴怀中下去。
戚拙蕴见他不哭了,也不勉强他,放他站在榻边。
孩子却没有走,而是继续撑着床沿,去看他的伤。
屋里的亮度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提升了好几个度。
沈禾能够看见药纱没能包裹住的部分,一点点红肿的皮肉。
啊!可恶的狗皇帝!
沈禾在心里对狗皇帝一阵拳打脚踢。
活该被篡位!
戚拙蕴倚靠在床头,瞧着孩子认真观察他伤口的模样,心情很好。
他用手指提了提身前的衣料,逗孩子:“禾禾,你将哥哥的衣裳哭湿了,怎么这么多泪水呀?”
沈禾:“……”
他扭头,装作没听见,屁颠屁颠走出里间去叫小太监:“哥哥的衣服呢?他要换衣服!”
戚拙蕴好笑,瞧着沈禾抱着干净的寝衣回来,递给他:“哥哥你换。”
眼巴巴的瞧着他,一副要围着他照顾的模样。
戚拙蕴将换下来的湿衣裳递给他:“多谢禾禾。”
沈禾臊得慌,迈着小短腿将衣服抱出去,递给小太监。
他心想男主既然要用苦肉计,那当然是虚弱一点好,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他这副生龙活虎的样。
沈禾决定今天留下来照顾男主!
沈禾给戚拙蕴端茶倒水,他爬到小榻上抓茶壶给戚拙蕴倒水的时候,戚拙蕴在里间听着动静,都怕他把自己摔了。
差点自己下床去看孩子。
好在沈禾一会儿就端着水杯,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进来了,将水杯递给他,笑得乖巧:“哥哥喝!”
戚拙蕴摸他脑袋,喝完将杯子递给他:“禾禾快要去太学了,不必在这里照顾哥哥,去用完早膳跟着柳公子,让连翘她们送你去。”
沈禾摇头:“哥哥我照顾你,我今天不去太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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