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冉暮秋真正进入小世界起,和虞怀烨玩在一处,甚至那些过往的记忆里,这人都更像是一个有些霸道、有些幼稚的弟弟,虽然有点儿闹腾,有点儿骄矜,却从未真的做出些仗势欺人的事情,其实是更偏向可爱的。
尽管知道在大街上教训人也许更符合他的人设,但冉暮秋还是止不住的觉出心惊。
虞怀烨盯着他,脑海里仍浮现出他方才从那两人手里夺来的东西。
麓凉地处江南,文人墨客也多,多少才子下江南时,眼见美人美景会忍不住吟诗作赋一首,画师亦然。
冉小少爷人长得好,只是少时是个小傻子,很少在外露面,后来虽是不傻了,可身旁也总前呼后拥,跟着一群富家子弟,哪里能是普通百姓瞧得见长相的。
那日他去盈风阁妓馆外为亲爹收尸,外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声音嗡嗡的,他一出现,就没人再关心他老子怎么死的。
几日后送冉员外出殡,一身白衣更显得俏,葬礼上,大半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他,谁有心思真来吊唁。
外貌如此招眼,又原本就有小小年纪便娶妾冲喜的风流韵事,一来二去,坊间流传出一些新鲜的流言蜚语,也就算不得稀奇了。
这流言传来传去,最后早不知道有几分真,多是带上了些猎奇艳情的成分。
再被惊鸿一瞥见过冉暮秋和季淩模样的风流才子画师一画,拓来拓去,若再过上个几百年,或许就成“传奇”了。
方才那册子上的,说是冉暮秋也行,说不是他也行,见者是当乐子看了,脑海里如何意淫,却也未必真的将画中人与冉家小少爷对上了脸。
可虞怀烨心中怨气不小,就算那册子里的人与冉暮秋只有三分相似,他也是要找个由头发泄一通的。
更何况那画册粗糙,画工却是不错,也不知道画的时候,将这人的脸在脑海里描摹过多少回,竟当真画得极其神似。
光是在脑海里再回想一遍,虞怀烨就气到拳心捏紧。
“罢了。”虞怀烨盯他半晌,长出一口气,皱着眉头道,“不提那些了。”
虞怀烨的表情明摆着就极为在意,可他不愿说原因,冉暮秋也不再追问,只是想到方才那两人鼻青脸肿、嘴角渗血的模样,仍是有些没忍住,小声道:“那你以后不要这样了……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他这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了虞怀烨。
话音一落,少年眉毛就缓缓的拧了起来,转头看他,抿唇道:“你都不知道原因,就要我以后别再这样?”
冉暮秋有点茫然的看着他,揪了揪衣角,小声的道:“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下手那样狠……”
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这话又说错了。
因为虞怀烨的表情一下变得更差。
事实上,冉暮秋也早有发觉,虞怀烨这次回来后,情绪明显不大对。
可他一来只觉得二人只是酒肉朋友,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对方这点儿异样也必然和自己无关,二来,在他心目中,虞怀烨年纪也还小,再有情绪不对,应当也是同往常一样,为些譬如被父亲训斥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下手不必那么狠’?”虞怀烨面无表情的看着冉暮秋,“觉得我打重了?”
冉暮秋不爱跟人吵架,意识到这个话题说下去不太妙,就早早闭了嘴,一言不发。
虞怀烨垂着眼睛看他,见眼前人就算戴着帷帽,夏日微风一拂,纱帘向两边扬去,仍是露出小半张雪白莹润的精致脸颊。他嘴唇微微噘起,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无措。
别说自己,就是小郡王宋渊,在上京见过不知道多少美人,一回麓凉,仍是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他后头走,遑论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虞怀烨想着想着,又想到方才冉暮秋说的“季淩很好,很上心”,心中的那股子戾气愈发按捺不住,张口便道:“我下手狠,你觉得我不该,好,我没什么可说的。但这些话,你也跟你那小妾说过么?”
“他又算得上什么好人?”
冉暮秋本来心情已经平复了,正探着身体去拿勺子舀糖水喝,一听虞怀烨这话,又愣住了。
虞怀烨跟季淩不对付,这事他早就知道了,可他不知道此刻话题又是怎么扯到季淩身上去的。
他抿抿唇,将勺子放下了,小声道,“又关季淩什么事啊?”
他倒是希望季淩能坏一点、记仇一点,那样说不定自己的任务会更好做——
可明显不是。
季淩的脾气实在太好揉捏,先前自己都那样对他了,他的虐心值还涨得慢吞吞不说,如今,更是压根不动了。若自己是皇帝,季淩这样的,几乎要称得上愚忠。
冉暮秋这幅语气,又让虞怀烨气了个半死,音量愈发提高:“怎么一提到他,你就总是处处维护?”
“我不过就是命人掌了方才那两人的嘴,比起姓季的,又算得了什么?你知道你那好小妾,背着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冉暮秋呆呆的摇头。
虞怀烨语气急促,越说越气,几乎要在原地团团转了,“那你又可知,我之所以会在山东被困这么久,家中几处盐庄屡屡出问题,又是因为谁?”
冉暮秋还是摇头,表情有点像被虞怀烨吓到了。
“不信?”虞怀烨盯着他的脸,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你这么信他。”
“我看,就算哪天他将你卖了,你还被蒙在鼓里,替他数银子。”
眼见少年仍旧一脸迷茫,虞怀烨干脆将他拉起来,“说也没用,我带你去个地方看一看,你便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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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虞怀烨这么久,无论是真正相处,还是嵌入脑海的记忆里,他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冉暮秋压根没有说不的机会,就被他又拖上马,带到了一个不知身在哪座山间的小破茅屋附近。
麓凉城外多水田,这附近有的是佃农,许多这样的小茅屋都是劳作的农人暂住之用,冉暮秋不知道虞怀烨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刚有些困惑的看过去,就被提下马,攥着胳膊走到茅屋门旁。
“自己看。”
离得远远的,冉暮秋就闻到了一股子腐臭的味道,心下已经有些慌了。可虞怀烨攥着他腕子的力道大得很,就算他压根不想去看,可被放开时,一下没站稳,扶着门框往前扑去,还是恰好看到了茅屋里头的景象。
是个被链子锁起来的人,看不出来容貌,只看得出头发蓬乱,满头满脸的血,一身原本是浅色的衣服也已早被血污染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夏季正炎热,这人的伤口没人处理,早已腐烂了,有苍蝇围在他身旁“嗡嗡”的转。
方才那股子腐臭的味道,想必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若非对方看见有人过来时,一双眼珠子木讷地转了一下,冉暮秋几乎要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这人见到冉暮秋,慢吞吞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几步,似是想要抓他,可没走出几步,就被嵌在墙上的铁链绊住脚步。
冉暮秋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没再看半眼,立马扭身跑走,在离那小破茅屋很远的地方,扶着一棵树,干呕了好多下。
虞怀烨已然来到了他身边,安静了许久,才道:“这是第二个。第一个,据说是在伯父葬礼上时,大放厥词的一名远亲,侮辱你,顺带嘲讽了你那小妾。那人没扛住,早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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