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曜三五岁,被老侯爷塞了把小木剑的时候,就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天赋,老侯爷便请了最好的武学师傅来教他。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从五六岁到他偷偷跑到军营之前,同龄人不敢做的事,他全做了,大人都有些怵的事,也没少沾手,整个京都谁不知道侯夫人生了个天不怕地不怕,还打不过的爷。
能稍稍管住他的,只有侯夫人。
所以侯夫人没少带他来慧音寺听了悟大师讲解佛法,不过每次听之前,或者听完之后,他都会一个人去后山。
了悟大师说后山的萤火虫因为他都会怕人了,绝非虚言。
那个年纪的他,正是走在路上都能飞跃到房顶上,掀起几片瓦片的年纪。
现在的性情,大部分是在军营里练就的,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被他藏到了最深处,不会让人触碰到。
很快,几人就到了留宿的佛殿院门前,看守的护卫看到他们,连忙拱手行礼:“老侯爷,侯夫人,侯爷。”
护卫悄悄往赫连曜身后看了看,没看到楚含岫,心里有些嘀咕,怕大晚上他们在后山出事,低着头道:“侯爷,含岫少爷也去后山了,含岫少爷与您撞见了吗,要不要小的带几个人去后山看看。”
楚含岫这三个字,让赫连曜眸光动了动,古井无波地道:“遇到了,他在路上发现一根人参,我让青然留下帮着他们一起挖,应该无碍。”
侯夫人在旁边笑开:“哈哈哈哈,连在路上都能发现人参,他运气真是比你们都要好。”
“明天叫他拿给我瞧瞧。”
突然,侯夫人想到什么,笑着对老侯爷和赫连曜道:“忘记跟你们说了,今天玉书带着几个孩子跟我们一起烧香礼佛,顺便啊,也让子卿跟含岫见了见。”
“你们不在没瞧见,子卿那模样,绝对是一眼就喜欢上了含岫,临走时还回头看了含岫呢。”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金串儿道:“奴婢作证,夫人说的都是真真的。”
金串儿对楚含岫很有好感,觉得自家夫人牵的这条姻缘线非常不错。
表少爷是安国公府三房嫡子,徐夫郎的性子也宁静温柔,含岫少爷要是嫁过去,下半辈子尽是享福了。
老侯爷只见过楚含岫两三次,还都是人多的场合,只隐约有个外貌的印象。
倒是今天,楚含岫在赫连曜面前对答如流,让他觉得这小哥儿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胆识。
而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知道羊皮上的谶语,提前防范。
他点头:“少卿那孩子不错,不过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多接触接触,咱们开个头就好,别多过问。”
至于楚含岫出身低微,只是县令庶出哥儿的这个问题,老侯爷觉得没什么。
安国公府历来都不注重这些,不然当年他也不能娶到贵为国公府嫡女的妻子。
侯夫人白他一眼:“这是当然的,不仅要少卿喜欢,含岫也喜欢才好。”
坐在肩辇上的赫连曜就这么听着母亲提起楚含岫的姻缘,秦子卿是他表弟,但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两人性格的不同,他和秦子卿并未过多接触,只在走亲戚,或者过节时聚过。
毋庸置疑,秦子卿在京都年轻一辈里,都是拔尖的那一撮。
长相温文俊秀,才学好,如今在翰林院任职,日后若有造化,前途一片光明。
这样的他对大多数哥儿和女娘来说,是郎君的绝佳人选。
赫连曜就这么听着,直到进入佛殿,母亲和父亲回他们的住处休息,才让健仆抬自己回自己住的佛殿。
——
第二天,楚含岫睡得正香,脸上就有东西拂来拂去。
他翻身继续睡,还是没摆脱掉,一睁眼看着赫连泽那张脸和他手里拿的东西,“大早上你不睡,干嘛。”
“好你个楚含岫,昨晚我们都睡着了,你又去后山了,听嫡母说,不仅看了很好看的萤火虫,还挖了一根人参?”
嘿,一说起这事儿楚含岫就不困了,一把把他手里的穗子拿过来,挑着眉毛:“还好意思说,我我去玩之前可是问过夏兰你们醒没醒的,哪想到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睡得可沉了。”
“???”赫连泽看向夏兰,“你家少爷真问了。”
夏兰点头:“问了,还特意问了泽少爷您。”
楚含岫靠在枕头上,玩着那个穗子:“可惜哦,某人没力气,那我就只能带着夏兰和平安去了,我跟你说……”
楚含岫那爱玩爱闹,喜欢逗人的劲儿一下子上来了,把后山的萤火虫说得跟人间仙境一样,仿佛错过了就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说到挖人参的时候,更是连比带划。
这种样子的他,夏兰见多了,县衙后院儿的含清少爷,含茗少爷,含玉少爷,就被这套唬了好多次。
然后夏兰就看见赫连泽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自家少爷说到兴奋处的时候,他也跟着激动,激动之后就耷拉着眉眼,一副恨不得现在就拽着楚含岫去后山的架势。
“早知道我就不睡了!”
楚含岫把穗子塞他手里,被子把脑袋一蒙:“我再睡会儿。”
“哦,”赫连泽应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好你个楚含岫,我刚才来的时候想说什么来着?”
意识到自己被转移注意力的赫连泽把楚含岫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拉开:“快点起来吧你!”
被揪起来的楚含岫跟他们吃完早上的那顿素斋,走到下边停放马车的地方的时候,侯夫人突然对楚含岫招招手:“含岫昨晚挖到了人参?”
“对,慧音寺的一位师傅说有几十年的年份呢。”
“拿来我瞧瞧。”
楚含岫自然是没有二话的,让夏兰把刨得完完整整,一根须子都不少的人参拿来,献宝一样递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上百年的人参她的库房里都有几根。
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道:“刚才泽哥儿去叫你你的事儿我可听说了,你个猴儿,把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我可是他的嫡母,不能叫你欺负了他去,这样吧,摘几根人参须子给我,我送他两根,他也就不气你了。”
赫连泽满头雾水:“???”
他现在也没气楚含岫呐,那可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但是楚含岫哪里瞧不出来,侯夫人这是在逗他玩呢。
他心里道,果然逗人者,人恒逗之,乖乖地摘了几根人参须子给侯夫人:“夫人,这些够了不。”
品相挺好的一根人参,缺了几根须,就像秃头了一样。
侯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亲手把人参须子接过去,对金串儿道:“好好包起来,回去拿玉盒子装上,这可是含岫亲手挖的人参须子。”
大家伙可难得看鬼点子一堆的楚含岫吃瘪,赫连泽率先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道:“嫡母说得对,有几根参须子,我就不气你了。”然后利索地薅了几根。
赫连静,赫连筝也跟上来。
连赫连如也害羞地笑了笑,手却也一点不慢,摘了两根须子。
他们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楚含岫望着自己手里光秃秃,跟个营养不良的萝卜根子似的人参,举到面前:“我昨晚挖的人参?”
“挖的萝卜吧?”
亲眼目睹一切的夏兰快要笑晕了。
侯府的下人和护卫开始套马车,等府上的主子坐上马车,鞭子在空中甩了个鞭花,温顺的马儿便迈开步子,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
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慧音寺,把“萝卜”塞给夏兰,让他放好的楚含岫半靠在马车榻上,静下心来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一直在进行,但进展缓慢的为赫连曜疗伤的大业还在艰难推进中。
因为楚含云干的那事,他现在暂且不能通过楚含云那边接触到赫连曜了。
他也不知道楚含云要反省多久,要是反省个十天半月……
啊啊啊啊啊,想想现在都快大半个月了,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楚含岫就觉得像有炭火落在脚背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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