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知道这个询问是怎么个询问方式,毕竟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酷刑,是他笔下的裴寻芳最喜欢干的事情。
“那我可真是幸运哦。”
苏陌笑容逐渐僵化,心里暗暗想到,若是哪一天裴寻芳知道了苏陌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季清川,会不会也将他扔进暗狱里去磋磨一番?
想到此,苏陌起了身鸡皮疙瘩。
苏陌之所以这么有把握驱使裴寻芳,还不是仗着这枚螭纹韘,仗着顾夫人与长乐郡主的临终托孤。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裴寻芳相信他是季清川。
若裴寻芳一旦知道他不是,那么……
“我要睡了。”苏陌立马终止了这个话题。
“公子睡吧。”裴寻芳替他掖好被子,放下床帐,掐灭烛火。
苏陌在黑暗中躺了会,想了想,觉得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遂又喊道:“掌印留步。”
裴寻芳脚步一顿,于月色中转过身。
苏陌说道:“我想找一个地方。”
裴寻芳:“公子请说。”
苏陌:“不知掌印是否还记得天机门?”
裴寻芳:“当然。天机门已于多年前销声匿迹,无人知他们踪迹。”
苏陌:“我也许知道它的老巢在哪,掌印可否帮我?”
裴寻芳凝眉看向他:“公子如何得知?”
关于天机门这件事,苏陌考虑了很久,他现在急需确认一件事,就是在这本书里、在这个世界里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天机门”。
如果存在的话,那或许会是苏陌最大的筹码。
可是因着季清川的身份,他根本没有条件自己外出。
少不得要借助他人。
而裴寻芳是最佳人选。
苏陌也管不了裴寻芳疑心不疑心,便说道:“我也不确定,要去寻找,掌印愿意帮我去找么?”
裴寻芳问道:“在哪?”
苏陌道:“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叫罘罳峰,峰下有三道天门。”
当初为了保持天机门的神秘性,苏陌鲜少用文字去描述它,书还未写完他就穿进来了,以致于他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天机门到底在哪里。
真是自己坑自己啊。
“公子等我消息。”裴寻芳毫不犹豫道。
他站在黑暗处,双眸发着莹莹的光,忽而,他掀开床帐,捧起苏陌的脸,低声道,“这是预支的。”
预支什么?
苏陌正在想,裴寻芳已经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一触即离。
“公子好梦。”他说道。
苏陌还没来得及骂他,床帐复又落下,裴寻芳已经没了踪影。
我靠。
-
裴寻芳如夜鬼般穿过深夜的帝城大街。
他脚步轻快,带着隐隐的兴奋。
他手中捏着一枝从季清川房中顺来的白梨花,正是季清川亲手插在瓷瓶中的那枝。
裴寻芳轻嗅着那花中幽香。
月光照在他银白色的蟒袍上,他是独享这月色的夜行人。
裴寻芳脸上漾着笑意,张开嘴,将那盛放的梨花,一朵,一朵,吃掉。
花汁溢于唇齿间。
像极了季清川口中津液的味道。
这个人,果然是带香味的。
裴寻芳闪进了街角一间普通民宅,掀开地窖,进入甬道,入内十余米,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正是他的暗狱。
“问得怎么样了?”裴寻芳冰着脸跨进来。
影卫摇头。
“废物!”裴寻芳斥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与面对苏陌时是完全不同的面孔,方才还噙着笑意的眼,此刻如阎罗鬼刹一般。
他麻利地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根铁棍,裴寻芳从来不吝于采用各种残忍的逼问刑具,可是若要他亲自动手,那就只需要一根最普通的铁棍。
他拎着那根铁棍子,棍子在地面刮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角落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瞬间惊醒,眼中露出惊恐,还未反应,已被一棍下去砸成个凹形。
但听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哑在喉中的嘶吼声。
“谁派你到不夜宫的?”裴寻芳冷声问道。
受了这些日子的刑还能忍住,这是个训练有素的暗部,普通的严刑逼供对他怕是没有用。
“呸,阉贼!”那人声音颤抖着,咬牙切齿道,“你有玩意弄那个贱货么?难不成用你手里这根铁棍?哈哈哈哈……”
那小子的脸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犹恶鬼一般嘲笑着。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肉碾碎的声音,那人撑在地上的手,瞬间被砸成了一滩肉泥。
裴寻芳掀袍蹲下,用聊天一般的语气说道:“裴某怎么玩,不劳您费心。尊驾以后即便想用手玩,怕是也没得玩了。”
话音未落,一棍杵下去,那人另一只手也砸成了肉泥。
逼仄潮湿的空间里,血腥味裹着哀嚎声,仿若人间炼狱。
裴寻芳嫌弃地扔掉手中的铁棍。
“关了你这么久,不夜宫那边早已换了新人,找你的动静倒是没有,跟你接触过的人却一个一个死了,你主子可真是看重你啊。”
那人痛得撕心裂肺,骂得更狠了:“季清川就是被万人肏的贱命,姓裴的你为这么个贱人与我主子作对,你会后悔的。”
“哦?看来你不仅认识我,还知道季清川的真实身份,你尚且知道这么多,你家主子不简单呐。”
裴寻芳慢条斯理说道:“让我来猜一猜。季清川的命贱不贱,你主子应该很清楚。他将季清川扔进不夜宫,当作伶人养,就是想让他命贱如泥,是么?”
那人吐出一口血水,口齿不清道:“阉狗,少自作聪明。”
裴寻芳眼中露出幽幽暗光,细说道:“裴某找了他十八年,就差将大庸翻转过来,却音讯毫无。”
“有本事将季清川藏在天子脚下十八年,又恰巧让不该见的人见不到他,这是多么挑战又多么刺激的一件事情呀。制度、权力、金钱、人手,少一样都是办不到的。”
“那么,以季清川的身份,谁会那么丧心病狂对他做这种事情呢?请你告诉我好不好?”裴寻芳阴恻恻地朝他笑,笑得那人头皮发麻。
那人骂道:“姓裴的,你找那个季清川做什么?你跟他究、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寻芳亲切不已:“你猜。”
那人咽下一口血沫子,看来这姓裴的远远不是他想像得那么简单。
他满脸的伤,嘴角都裂开了,像个切开口的瓜,他仍在骂道:“姓裴的你这个阉贼,当年还不是仗着在湄水上救了刚出生的嫡皇子,才小人得志,平步青云。怎么?坏事做尽,踩着他人的尸骨爬上去了,忘记自己是条狗了么?”
裴寻芳微笑着看他:“对我挺了解。”
那人急了:“你找那贱货做什么?如果被人知道当年你救的嫡皇子有假,你还能坐稳掌印这个位置么?你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还保得住么?你这是自掘坟墓!”
“哦?还挺关心我。”裴寻芳笑道。
“一条狗命,谁管你死活。那贱货玩了就玩了,玩腻了杀了也没人管你!你整出这些事,就是自寻死路,一条阉狗而已,还妄想翻了这天?”
“翻天?”裴寻芳眯起眼看向他,眼中是狡黠的笑意:“这位兄台,您可得慎言呀。”
那人惊恐道:“我……我什么都没说!姓裴的你这个阉贼,你有那本事么,一条仰人鼻息的狗而已……”
“裴某人这辈子,就没什么不敢做的!”裴寻芳起身拍拍手,乜眼看他,“再问你一句,那高贵的太子李长薄,跟这些肮脏事有关吗?”
那人脸色剧变,喘着气,胸腔剧烈鼓动着。
裴寻芳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说!我保你攸县二十三口亲人平安。”
扑通一声,那人如烂泥般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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