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今日这一刻,他筹谋了太久。
几乎耗尽了所有心血,心神。
他真的很累。
但他愿意为了谢琅多停留片刻。
八岁以前的美好记忆,经历了两世惨淡光阴,其实早就磨灭殆尽,只剩一段余响,一段回音,远不如一个谢琅真实。
他想在这个怀抱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睡过去。
卫瑾瑜道:“谢唯慎,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
“叛军围城了!叛军围城了!”
几乎同一时间,惊叫声和喧嚷声以城门为中心,迅速往城内蔓延而去。
站在宫门楼上的百官遽然变色。
显然,他们也后知后觉听到了那近在咫尺、闷雷一般引得地面震动的马蹄声。
“怎么回事?”
“叛军?哪里来的叛军?!”
众人四下张望之际,城门守将火烧火燎飞奔而来,带来准确消息:“是平西侯谢琅,带着麾下叛军把上京给围了!”
“谢琅?!”
“谢琅不是在西京么?怎么可能出现在上京!”
官员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还有,平南侯不是在前线平叛么!”
裴行简站在一边,亦长眉紧皱。
显然,前线发生了一些他意料不到的变动,以裴北辰的实力,就算不能彻底消灭所有叛军,也不可能让谢琅轻易打到上京。
然而事实胜于一切。
谢琅便是天将神兵一般,带着麾下数万兵马,出现在了上京城外。
本就混乱的上京城因为这个消息更加混乱。
最后是韩莳芳发话:“死守城门,先护陛下回宫,决不能让叛军入城。”
城墙外,早已习惯了算计筹谋,理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抛弃遗忘,卫瑾瑜到底还是道:“虽然我很高兴,但你不该回来上京的。”
谢琅没有说话。
他满面风尘,热汗淌流,垂目望着那张苍白秀雅的脸,脑中全是那道纤瘦身影如白鸟一般,自城墙上一跃而下的情景。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迟来一步,将会面对何等惨烈的情形。
他更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人,他余生将会怎样度过。
所幸,上一世,他没能没抓住他。
这一世,他抓住了。
“我只恨,我来晚了。”
谢琅端着一颗哀痛摧剥之心,道。
卫瑾瑜没有争辩。
一是不想,二是没力气。
他摸了摸那张西北战场淬炼出的英挺脸庞,只问:“那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回家。”
谢琅说得沉着笃定。
“我带你回家。”
数万大军直接在上京城外安营扎寨,谢琅直接带卫瑾瑜回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卫瑾瑜睡了长长一觉,醒来后已是傍晚,谢琅身上仍穿着铠甲,便维持着他睡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坐在床前。
见卫瑾瑜醒来,他深沉如寒潭的眼睛倏地一亮。
卫瑾瑜从未在谢琅眼底看到过那么多血丝,但浓厚血丝亦遮不住青年将军眼底溢动的锐利杀伐之气。
“饿不饿?”
谢琅问。
说这话时,他眉眼间杀意已敛得荡然无存。
卫瑾瑜摇头。
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坚持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抱臂打量着眼前人,问:“你知道了什么?”
卫瑾瑜何等聪慧。
他知道,谢琅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上京。
这其中,必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谢琅一定是受了某种刺激,才会不管不顾,兵行险招。
谢琅道:“所有。”
“所有?”
“对,你遭受过的一切,还有——你身上的毒。”
卫瑾瑜倏地抬眼。
但旋即也明白过来,是了,若非知道所有事,谢琅不会如此疯狂。
他正是担心谢琅发疯,才隐瞒这一切。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到什么地步了?”
谢琅尽量让自己维持镇定之态问。
卫瑾瑜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他身上的毒。
便坦然道:“我也不知道。但不久前我吐了血,如无意外,就算没有今日之事,我应当也活不了太久。”
“没有解药么?”
那声音压抑着颤抖。
“没有。”
卫瑾瑜保持平静轻松语气。
“你既然知道了内情,便应该知道,这毒是我自己根据古书记载,下到自己身上的。书上没有记载解药。”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任何事实和细节。
卫瑾瑜以为谢琅会崩溃,发疯,但谢琅没有。
谢琅神色从容而镇定,仿佛已经为这一刻做了无数准备,道:“我会找到解药。”
除了眼眶更红了些,胸膛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震颤,他的表现,仿佛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在啃一场难打的仗,而不是一个无解之毒。
但这种镇定,更令卫瑾瑜担忧。
“谢唯慎。”
卫瑾瑜正色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与你无关。”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早在当初做下选择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命运。”
“而且,我不后悔这样的选择,也从来没有痛恨过它的存在。”
“它帮我挡掉很多麻烦,让我日子好过了许多。”
“我希望,你不要用此事折磨自己,否则我会感到愧疚难安。”
然而谢琅怎么可能不难过。
自从猜到事情真相,他在西京查阅了很多书籍,走访了很多郎中,得知了很多细节。
他甚至于深夜痛哭。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像卫瑾瑜描述得这么云淡风轻。且不提下毒的过程如何残忍,毒与身体融和的过程如何痛苦。
因为剧毒的存在,他身体羸弱,比常人更容易发烧生病,这么多年,不知多受了多少病痛煎熬。
而这样的苦,他受了两世。
他如何能释怀。
如何能不介意此事。
又如何能原谅那些始作俑者!
他甚至痛恨自己。
没有早一些发现真相,甚至还那这事讥讽他装可怜卖惨。
他明明是最先知道真相的那个。
“我会找到解药。”
谢琅重复了一遍。
卫瑾瑜没有再就此事发表意见,免得太打击他意志,而是转了话题,问:“裴北辰是怎么允许你来到上京的?”
“我势在必行,我们都明白,真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只有两败俱伤下场。他没必要让自己麾下三万兵马全部葬身西北。所以,我按照军中规矩,与他比了三场。”
“你赢了?”
“没错。”
谢琅说得轻松。
卫瑾瑜若有所思、觉得事情可能还有其他内情的同时,也终于顺着他的话,后知后觉明白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从何而来。
“你受了伤?”
“一点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卫瑾瑜自然不信。
裴北辰的实力有目共睹,谢琅能赢下来决计不容易。
但现在更要紧的显然有其他事。
卫瑾瑜沉吟片刻,忽唤:“谢唯慎。”
谢琅抬头去看。
卫瑾瑜:“你是如何打算的?”
风吹起帐门。
千帐灯火同时映入二人眼眸之中。
谢琅笑了笑,语调堪称温柔,但那温柔之中,是毫不昭示的野心。
“左右已经做了乱臣贼子,我自然是将这‘乱臣贼子’四字坐实到底。”
卫瑾瑜不意外这个回答。
咳了声,道:“但眼下并不是攻打上京的最佳时机。”
“除了京营,上京城内尚有三万玄虎卫和兵马司兵马,顾凌洲虽已卸甲多年,但统兵之才不输裴北辰,短时间内,你未必能拿下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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