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官学的入学考试在明年,可安安年纪太小,接收知识没那么快,时间并不算太充裕,耽搁不起。
裴长临是这么想的。
他有这样的想法,贺枕书已经见怪不怪。
这人总是这样,心地纯善,习惯于为他人着想,甚至不怎么顾得上自己。贺枕书知道这与他的成长环境有关。裴木匠在村里本就是个老好人,裴长临从小受到影响,又因为自小重病,总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潜意识里把自身看得很轻。
很多时候,贺枕书都希望他能自私一点,更在乎自己一点。
不过,心地善良并不是件坏事,他不打算过多干涉对方的想法。
又或者说,正因为小病秧子是这样的人,才让早已经看过无数人情冷暖的贺枕书更加……喜欢。
好在裴长临天赋颇高,又有贺枕书的帮助,二人最终只花了两个半日便将图纸全部绘完。由二人共同完成的图纸,就连裴木匠都挑不出任何纰漏,但最终能不能被选中,还得看卢家的意思。
他们没再折腾多跑一趟,而是托熟识的同乡将图纸送到望海庄,得到的答复是,待主人家定夺之后,会送信前来告知。
可这一等,却等了好些天。
这日清晨,裴长临坐在院子里,给先前做好的书桌刷上最后一遍桐油。
裴长临做家具的效率着实低了些,这小小一张书桌,从绘好图纸到现在,做了有十来天。要是换做他爹,不出三日就能完工。
不过以裴长临这身子骨,能把东西做完已经是成功,谁也不会苛求他效率。
软毛木刷浸满桐油,裴长临不紧不慢地在书桌表面涂抹。贺枕书搬着凳子坐在他身边,手里拿了砂纸帮他打磨另一块刚刨好的木料。
这本是两人惯常的分工,可贺枕书今日做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越过半开的院门,往外头张望。
“你再是心急,大清早的,也没人会来登门。”裴长临看了他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开口。
贺枕书连忙收回视线:“……我没心急。”
裴长临不答,贺枕书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可望海庄不是说会尽快给答复吗,都这么多天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呀……”
距离他们将图纸送出,已经过去了五天,说不心急是假的。
可反观裴长临,跟个没事人似的,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书桌刚做好,又开始着手准备做书柜。贺枕书如今正在打磨的这块,便是他要用来做书柜的木料。
上百年的老榆木,裴木匠那满屋子木料中最好的一块。
从工具房搬出来的时候,贺枕书在内院都能听见裴木匠心疼地叹气。
裴长临说得对,就算有镇上的消息,也不会在这大清早送来。贺枕书知道是自己沉不住气,不再说什么,低头继续打磨木料。
可他心不静,动作也变得毛躁,不留神被一根木刺扎进了手指。
“啊——!”
贺枕书痛呼一声,裴长临连忙放下木刷,来到他身边:“都告诉你了要当心,我看看。”
未打磨完成的木料表面木刺极多,裴长临常年做这些,自然知道这活多容易受伤。
扎进肉里的木刺细小,肉眼几乎看不出异样,摸上去却是钻心地疼。贺枕书最是怕疼,瞬间便红了眼眶,可怜兮兮地轻声抽气。
见他这样,裴长临哪里还忍心指责,低下头,轻轻帮他挑出木刺。
裴长临做事仔细,刷了这么久桐油,身上半点油污都没沾上,只有新木的清香。木刺不容易看见,他贴近过来,神情专注,动作也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再弄疼了贺枕书。
片刻后,裴长临道:“应该可以了。”
他指腹在贺枕书指尖一点点抚摸过去,低声问:“如何,还疼不疼?”
的确是不怎么疼了,贺枕书轻轻摇了摇头:“……不疼了。”
裴长临抬眼,瞧见小夫郎这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忽而轻声笑了下。
贺枕书不悦地皱眉:“笑什么啊?”
“笑你。”裴长临没有松开他的手,指腹在伤处轻轻摩挲,眼底带着笑,“娇气。”
每到这种时候就能看出,他这小夫郎以前的确是做富家少爷的,没怎么吃过苦头。
一根木刺而已,疼得都快哭出来了。
手上的皮肤也很细嫩,被木刺一扎就红了一小片,看上去颇为唬人。不止手上是这样,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极容易留下痕迹。裴长临视线垂下,瞧见小夫郎颈侧、未被衣领完全挡住的那小片红痕。
那是昨晚裴长临与他亲近时留下的,裴长临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多么用力欺负他,谁知今晨起床却变成了这样。
而且……小夫郎似乎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裴长临没打算提醒他。
就像字画大师会在书画上留下署名,在这消息难以传播的时代,木匠也会在作品上刻下独有的标记,以证明是自己所作。
留下了印记,便是属于他的。
完完全全,是他一个人的。
这一认知让裴长临的独占欲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收回目光,转移了话题:“你要是实在担忧,我们去趟青山镇就是。”
“可以吗?”贺枕书睁大眼睛,又有些犹豫,“可是……”
他原本坚定地相信裴长临肯定能被选上,可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他也变得不自信起来。万一他们落选了,又去青山镇空跑一趟,裴长临会不会很难过呀……
看出他在想什么,裴长临又笑了笑:“不必担心我,我们已经尽力而为,如果没被选上,说明人外有人,这很正常。”
他的确对自己有信心,但那并不是盲目自信,不至于就此受到打击。
听裴长临都这么说,贺枕书自然不再犹豫。
去青山镇得趁早,贺枕书进屋与裴兰芝知会了一声,便带着裴长临出了门。
因为近来频繁来往两地,他们如今与村口拉车的陈瘸子走得很近。后者听说他们的来意,当即答应便宜接送他们一趟,省得他们去了镇上,还得再找车回来。
陈瘸子直接将他们送去了望海庄,还没走近,远远便瞧见那庄前的空地上堆了不少砖瓦木料,几个粗布衣的劳工正将那些建材搬进庄里。
牛车在路边停下,裴长临与贺枕书对视一眼,下车走上前去。
“做事都仔细着点,别磕碰了!”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站在大门前,高声吆喝着。
是那日他们来应招时见过的卢家家仆,名叫常忠。
常忠显然也还记得他们,见两人走过来,眉梢一扬:“怎么是你们?”
说话时,又有劳工搬着木头从他们身边经过。
裴长临牵着贺枕书侧身避了下,才问:“庄上已经开始动工了?”
“昨儿就开始了。”常忠不看他们,语气不冷不热,“我们小姐婚期已定,自然不能再拖。”
这人与先前他们遇到的那管家葛叔不同,葛叔为人和善,待人接物都挑不出毛病。这常忠是田庄的庄头,更年轻些,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贺枕书不太喜欢这人说话的态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可你们之前不是说,等卢员外做出决定后,会传信告诉我们吗?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直接就开始动工了?我们的图纸呢?”
“你们没收到消息?”常忠做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庄上前两天就派人给了工匠答复,没选上的图纸也都送回去了,你们没收到……许是你们住得太远,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贺枕书瞬间被激起了火气:“送个图纸能出什么意外?你这样两句话就想打发我们?”
对方仍然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那你还想如何?”
“就算真不见了,人是你们派出来的,总要给我们个说法。”贺枕书道,“你们是派谁去送信,把人叫回来,我们当面对质。”
“那可不巧。”常忠摆摆手,“近来我们要答复的工匠太多,送信的都是从驿站里随便找来的,已经找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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