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娇弱的(46)
“怎么不去拍电影呢?”青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再戴个墨镜就是黑道片了。”
系统小声接话:“可能是因为不上相吧。”
郗长林轻轻一笑。
当四人在门外站好位置,小心翼翼地刷开金属门时,这局扫雷刚好通关。
“走了。”郗长林懒得将鼠标放回原本的位置,就随手这么一抛,然后从座椅上起身,大步与那些人擦身走出去。
而于这四人眼中,他们看见的是一片空荡荡的中央控制室——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游戏通关,电脑椅轻轻转悠,掉落到桌外的鼠标被鼠标线扯着、正打转,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就在这时,那位负责人的耳麦中传来一个声音:“组长,监控已经恢复,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第46章
半弧形中央控制室内,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游戏通关时间在几秒钟以前,电脑椅中仍残留着丁点儿余温, 人的活动痕迹十分明显, 但人影半丝瞧不见。
实验室负责人紧锁眉头在里面走了一圈,连贴着白瓷砖的墙都拍过一遍,随后满脸凝重地按了下耳麦, 说:“电脑有没有可能被入侵了?”
“组长,控制室内的电脑从来没有联过网, 通过网络入侵的可能性为0,但不排除有人用U盘将病毒导入。”耳麦中的声音顿了一下, “还有就是……闹鬼。”
“下来检查电脑,一定要找出原因。”负责人吩咐他,“门口的鞋套少了一双, 有人进来过,不可能是实验室里闹鬼。”
*
就在这几人凝重地对中央控制室及整个实验室进行搜查时, 郗长林已经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他站在盛铭制药厂外的马路边, 弯腰扯下脚底的鞋套, 再掏出一只打火机, 极不环保地将这两个塑料套点燃,毁尸灭迹。
手机里收到的那条定位信息提示郗长林, 贺迟让人开来的那辆车就在附近, 但郗长林只往那方向扫了一眼,便抬腿走向公交站,等候为数不多的、途经此处的公交之一。
“老大, 你真的要这样对贺老板吗?”系统有些不忍心地开口。
郗长林轻轻皱了下眉,“这是一种你好我好他也好的方式,不是吗?他喜欢我,想要我也喜欢他,但我做不到。既然做不到,交易就不是一场公平对等的交易,我中止有问题?”
系统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辩解,甚至细细品了一下郗长林这番话后,还觉得挺有道理的——贺迟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深爱着郗长林,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郗长林陪在他身边,更希望郗长林打开心门接纳他。而对郗长林来说,能够付出的仅仅只有前者,再多的无法给予。
双方的期望不同,条件与筹码也不对等,就算继续纠缠下去,恐怕也得不来好结果。
在那段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例,起初对方爱得有多深,后来因为无法占有全部,对郗长林的恨就有多浓重,最后甚至黑化了,严重影响任务进展。
不太了解人类感情的系统叹了声气,虽然理解,但总有些于心不忍,“可我还是觉得贺老板怪可怜的。”
郗长林站在候车队伍的最末尾,随着人流慢慢往前挪,上了车后直接走到公交最后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是挺可怜的。”他看着窗外不断远去的风景,低声对系统说,“但凡喜欢我的人,都挺可怜的。”
搭了三个小时的车,烧了三张隐身符,郗长林回到医院。
病房内来“探望”的宫倾与他的未婚妻早已离开,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贺迟。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而是盘腿坐在壁挂电视屏幕下,握着手柄玩游戏。
那是郗长林玩游戏时总会选择的地方,一般而言,贺迟会想方设法把他拉到沙发上,或者至少在他屁股底下塞个懒人沙发。
现在贺迟反常地坐到了郗长林喜欢的位置上,没什么表情地抿着唇,玩一款他们已经一起通关的游戏。
郗长林却觉得他看上去要哭了。
正要跨进门的脚步一顿,这个瞬间,郗长林竟然有些不敢走过去。
他忽然想起贺迟曾经说起的,六年前在公墓边看见他抱着吉他弹《送别》时产生的想法——“如果能走到你面前、抱你一下就好了”。
此时此刻,郗长林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要不要过去抱抱他?”青年在心中对自己说。
不过很快,他就进行了自我反驳,“可如果拥抱让他误会了,又该怎么办?我是不是更应该干脆地离开,把所有他的念想都断绝了?”
思索片刻,他又觉得这样的念头似乎有些残忍,脚步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从走廊漫入病房内,夹杂着雨后的湿润泥土气息与草木清苦味道。
郗长林看见贺迟鼻翼翕动,接着竟转过头来,凝视着他身处之处,在贺迟眼里应是一片无人之地的位置,说:
“回来了?”
郗长林一怔,隔了好几秒,才迈步走过去。
他边走边纠结,最终选择了坐到贺迟身旁,才解除隐身符的效果,语气里带了点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
“风吹进来的味道变了。”贺迟敛下眼眸,轻声说,“你去了一趟盛铭制药厂,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那里的一些气味。”
青年“哦”了一声,见贺迟的心思不再集中于游戏上,便将他手里的手柄给捞了过来,接着现在的进度往下打。
贺迟的目光从郗长林脸庞落到他的手指上,隔了好半晌,才说:“是不是打算出院、回去了?”
郗长林指尖一颤:“有的时候,不了解得那么透彻或许是一种好事。”
“还准备不让我再跟着你了。”贺迟将疑问的语气改为肯定,手抬了起来,但微微一顿,又在半空中放下去。
郗长林也没兴致玩游戏了。他按下暂停,咬了咬唇后,低声说:“不要再跟来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喜欢。”
贺迟想也不想就反驳:“喜欢一个人不是看值不值得。”
“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傻吗?做亏本的买卖,谈入不敷出的生意……”郗长林皱起了眉。
贺迟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打断郗长林的话,声音在不经意间抬高:“喜欢这件事情不是买卖,也不是做生意。感情的事,与利益无关,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给我带来什么,而是因为是你——所以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你在哪里,是什么身份,我渴望着你。即使你一次又一次让我走远,我都会找过来。”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转低,嗓音微哑,透出几分无奈与悲伤。
郗长林眼神变得迷茫,漆黑眼眸对上那双湛蓝如海的,过了好久,才说:“我不懂……或许曾经懂过,但隔得太久,已经给忘了。”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选择性地不想理解。”贺迟摇了摇头,“你害怕‘喜欢’这种感情会伤害到你,因此你找了个角落把它藏起来,躲得远远的。”
贺迟眼眸中流淌着难以遏制的感情,深邃如同星辰倒转的夜空,悄无声息深藏了亿万光年的情绪与话语都揉碎其间,初看时复杂,可再看,却是简单明了到了极点。
郗长林注视了贺迟一会儿,觉得自己不太能承受住这样的目光,旋即扭开了头。
“或许你说得对,我就是不想理解,而且我也不太想从那个角落里出来。”他轻声开口,说完之后将游戏手柄放到地上,慢吞吞站起来。
“你要走了吗?”贺迟随之起身,跟在郗长林三步之后,哑着声音问。
“我不喜欢你呀,贺迟。”郗长林敛着眸光,掐下角落中盆栽的一片叶子,“我没办法像你对我那样对你。”
“你不需要像我一样。”贺迟低声说着,“你不用勉强自己回应我。”
落地窗玻璃映出郗长林的模样,眼眸漆黑如墨,眼型狭长漂亮,不笑时眼尾微垂,无端生出几分疏离,可笑起来时,便多了柔和与乖巧。
郗长林弯起眼睛,透过玻璃上的倒影看向贺迟,声音清澈中含着少有的认真:“我做不到,这令我感到困扰,也让我觉得悲哀。”
说着,他抬手指向天空:“贺迟你看,雨又要落下来了。在大雨中要想奔跑起来、不被人追上,必须舍弃掉雨伞啊。”
身后的人久久无声,以至于护士端着托盘来为郗长林挂点滴时,沉寂才被打破。
“下午就不注射点滴了。”郗长林唇角的笑容重新勾起,他偏过视线,冲护士说,“劳烦带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郗长林除了体质弱这个毛病,以及几方专家会诊谨慎又无奈敲定的“轻微脑震荡”,别的是真无大碍,根本没有住院的必要。
昨天又发生了小护士因为躲猫而摔了药剂、被调到其他区域工作这事,整个VIP楼层的护理人员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生怕再出什么岔子,让贺迟这尊祖宗“为博红颜一笑”,做出“天凉王破”这等事。
现在一听郗长林要出院,护士小姐一下子没能掩饰住喜悦神情,眼前瞬间亮起来,不过片刻她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头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出院需要和主治医生沟通,我这就去帮您通知他。”
说完,她怎么端着托盘来,就怎么端着托盘走了,步伐轻快,跟一只云雀似的。
青年挑了一下眉,来到衣柜前,从里拿出昨天贾国平带来的、他常用的那只背包,里面装着剧本、pad、钱包和一些东西。
“出院之后,你打算去哪?”贺迟兀然出声。
郗长林慢条斯理地把包挎上肩膀,接着才回答他:“还能去哪?当然是回剧组。”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不仅是这层楼的护士,连郗长林的主治医生都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医院,签字时一气呵成龙飞凤舞。郗长林觉得他走后,医院里的人甚至会放串鞭炮、开个庆祝趴。
郗长林刻意等了一下,和贺迟一起搭电梯离开,直到来到地下车库,才折身走往另一个方向,算是为贺迟做足了面子。
他用微信喊了个滴滴出租,没有如先前告诉贺迟那样回剧组,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到了自己那间小破公寓楼下。
“贺老板一直跟着你,现在车停在楼下,但人没上来。”按电梯的时候,系统对郗长林说。
“我知道。”郗长林半敛眼眸,边把玩自己的手指边说。
上了楼,郗长林首先让系统排查了一遍房间内外是否有监控与窃听设备,确认安全,才掏出钥匙开门。
仅仅是两天没到这里来落脚,郗长林却觉得好似过了一个世纪,看见墙上挂的那些乐器时,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阵疲惫感。
他的手指在古琴、古筝、琵琶与吉他之间摇摆游移,来回数次后,停在了古琴之上。
这不是一把名贵古琴,仅仅是张只值三四千人民币的伏羲式练习琴,用很次的杉木制成,漆面被刷得黑亮。
郗长林将这张古琴抱下来,盘膝席地而坐,就这么放在膝盖上,拨弦弹奏。
起手是一首入门曲《秋风词》,但郗长林忽然想起歌词中“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一句,便猛地一顿,更徽换弦,改弹起了《仙翁操》。
他边弹边唱,初学时觉得分外滑稽的歌词,现下竟品出了几分韵味。
“真是很奇怪。”一曲过后,郗长林对着琴自言自语,“以前为什么的我,就能轻易接受和玩弄别人的感情呢?喜欢,爱,恨,不都是可以利用的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