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12)
“逃出宫以后,为了掩人耳目当然不能报真名,我就用了娘亲唤的小名,”秦既明又道,“三年前及冠礼的时候,皇上似乎想到了娘亲,取的就是这个字。”
宋霁一愣,“既明是字的话,你和小白的名是什么?”
“秦承安,小白叫秦承常,”秦既明道,“但我都听习惯了,师父还是就按原来这么叫我吧。”
宋霁点头应下了,见他又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在想幼时的事,斟酌着开口,“其实,皇上也是念着你娘的好。”
“我娘是他亲自迎娶的正妻,出身不高,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谋略都是万里挑一的,从皇妃一路走到皇后,”秦既明冷笑笑,“可新皇上任他要拉拢势力,任由那些女人一步步将娘亲置于死地。”
“他是喜欢娘亲的,只是他的喜欢输给了那把龙椅以及龙椅之上的无奈。”秦既明一顿,又道,“或者说,那把龙椅逼着他亲手杀了他喜欢的人。”
宋霁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似乎哪壶不开提了哪壶。
秦既明却看着他笑了,外头的阳光映在他眸子里跳动着,“所以我才不想坐上那个位子,连心爱之人都无暇顾及。”
宋霁一愣,撇开眼,他眼里的光芒太灼热了,烧得他面颊都发烫。
“师父,”秦既明拉过他的手,“我……”
宋霁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收回手,抱着枕头缩到马车的一角,将慌乱的情绪埋在软垫中,“我困了,我要睡了。”
“师父……”秦既明无奈地看着他,只得拉上帘子,陪他一起睡。
“秦既明!”宋霁看着腰间缠上的手臂,身子一僵,随即背后贴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让他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
他的眼神,未尽的话,都在宋霁脑海里打着转,直把整个脑袋搅得跟浆糊一般。
秦既明看着他慢慢红透的耳根,捉住他乱动的胳膊,轻轻扣住,在他耳边道,“不是困了么,睡吧。”
宋霁被他按得半分都动不了,马车一晃一晃,时常清洗更换的软垫透着淡淡的香气,似乎带着安神的作用,困意渐渐袭来。
他便带着一脑袋浆糊,慢慢合上了眼。
意识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他还在想,这堆浆糊醒来的时候能不见就好了。
第14章 京都难平
皇上给秦既明回京有时限,那么绕远的秦承远就更有时限了,秦承平不知在京城操纵着些什么,一计不成便未再使绊子。
秦既明后半段回京之路走得顺顺利利,赶在了八月下旬回到了京城。
秦既白到京城已经小半个月,听到秦既明回京了松下一大口气,但她现在身在宫中不便出宫,只得眼巴巴地等着秦既明什么时候能来探望。
秦既明洗漱一番便进宫禀报这次治水的情况,皇上在大殿十分正式地召见的他,似乎十分满意的模样,赏赐了不少东西。
末了,皇上看着风尘仆仆的秦既明,“朕听说你这次回去治水,不仅将安盈接了回来,还将你的师父也带回了京?”
安盈是秦既白的封号,秦既白走到半路就接了这道圣旨,听说是太后亲自定的封号,足以可见秦既白不是一般的讨太后喜欢。
秦既明一听这话眼皮一跳,果不其然下一句便是,“太后近来总觉得腿脚不大舒服,太医又看不出什么毛病,听说你师父医术了得,怎的不带进宫给朕瞧瞧?”
秦既明是不想带宋霁进宫的,更别说什么太医院,原因无他,里头水太深,稍有不慎被人暗害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实在不放心。
“回父皇的话,”秦既明道,“师父身子不好,实不相瞒,路上不知哪来了一帮歹徒害的师父生了场大病,消瘦不少,儿臣便先让他歇下了。”
“哦?又是歹徒?”皇上道,“安盈刚进宫的时候也虚弱不堪,也说路上有歹徒埋伏。”
秦既明面露慌张,“小白……安盈公主现下如何了?她念着太后央着早些进宫,儿臣手头的事情没忙完,实在不敢辜负父皇委托的重任……”
“行了,”皇上摆摆手,“朕也没怪你,安盈想你想的紧,她现下应当陪着太后,你去瞧瞧吧。”
“是。”
秦既明离了大殿,乘轿撵去太后的怡宁宫。路上他一直在想,皇上有意召宋霁进宫是个什么意图,从他回宫三年来看,皇上是对他不冷不热,想让宋霁进宫定然是有目的。
太后宠爱小白绝不单单是对于孙女的宠爱,小白两三岁没出宫的时候,也没见太后有这么宠爱她,但无论如何,太后在宫中说话有一定的分量,甚至有时候比皇后还重,讨好太后总是没错的。
还没怎么想清楚,轿撵就停了,秦既明下了轿撵还没站稳,一个泥团子就啪嗒打到了他的膝盖上。
秦既明看着面前院落里玩得跟泥猴样的孩子,抬头看了看牌匾。
他需要确定一下,轿夫应该没把他抬到什么养猴子的戏班子里去。
一见来了人,大的那个就停下了动作,小的那个意犹未尽,又往秦既明衣摆上砸了个泥团子,秦既明特地为了进宫换的华贵袍子霎时便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宣儿,道歉!”大的那个拽着小的,小的那个摆了个鬼脸,缩到了她身后。
这声儿秦既明听出来了,横竖衣服也脏了,便不计较地抹了抹大孩子的脸,露出一张白生生的笑脸。
“哥,你回来啦。”秦既白到处瞧瞧,“师父没一起啊?”
“让你师父先回去了,他路上生病了。”秦既明将她身后的孩子拉出来,用另一只干净的衣袖蹭干净脸,是宫中现下最小的公主秦承宣。
“宣儿,给我哥道歉。”秦既白对着她拉下脸。
秦既明摆摆手,一颗半悬的心放下了。
原本听说秦承宣很不待见小白,小白又在外头野惯了,还担心小白回宫被人针对,吃不守礼数的亏,暗卫通报回来说公主在宫中过得不错,他心里就思忖着,难道是小白改性了。
现下倒好,带着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块儿在怡宁宫院里的湿泥地滚泥巴,也真真叫他开了眼界。
果真天下猴孩子都是一家的,管他什么时代朝代。
这块本该是种月季牡丹的小园子,太后嫌月季开得太娇艳晃眼睛,便让人挪去了皇后和丽贵妃宫中,空下的泥地本要种些柏树杨树什么的,谁知前两天一阵雨浇得厉害,工人便暂时缓了工期。
秦既白告诉他,她入宫以来每日都得抽半日陪着太后,昨个晚上小公主来寻她玩,玩得不够尽兴,拧巴着回去了,第二天早上清早就来寻她,下人告诉她秦既白去了太后宫里,便眼巴巴跟着寻来了。
秦既白又说,她昨晚教小公主打水漂呢,小公主打得石子跟绑了秤砣一样,一打沉一个,可不乐意了,就跟秦既白不服气地嚷嚷着她打水漂不行,打雪仗可厉害。
秦既白就笑她,谁敢跟你打雪仗?吹牛谁不会呢!秦承宣就更不服气了,今早过来就要找她打雪仗来着。
可这大夏天哪里来的雪?两个小孩儿转眼看见一院子的烂泥地,眼珠一转,就想到一处去了。
秦既明眼角抽了抽,“皇祖母也肯让你们这么折腾?”
秦既白咳了咳,拉过秦承宣,“宣儿,咱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又得挨训。”
秦承宣点点头,又看着秦既明,“你也不许说出去!”
秦承宣从小被宠惯了,脾气横着呢,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秦既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指着一地的泥巴,“你说这地,只要不瞎都能看得见。”
秦承宣看着一地泥皱了眉头,刚要辩解什么,就见面前落下一道人影。
秦既明跪下行礼,“见过皇祖母。”
太后嗯了一声,让他起身,凌厉的凤眼扫过两只泥猴子,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
太后年轻的时候很是雷厉风行,所以皇上性子偏软些,但如今上了年纪,见这孙辈的小孩儿红着眼圈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也狠不下心,横竖也就是闹得疯些,不是什么大错,摆摆手让宫女带他们下去洗漱了。
“承安,这趟辛苦你了。”太后将手从宫女的搀扶中抽出,秦既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上前一步搀扶,嘴里回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是儿臣第一次处理,颇绕了些弯儿。”
秦既明扶着太后在院中走着,时而陪她聊上两句,走到第二圈的时候,太后挑了条小路,绕到了花园最中心的小凉亭。
秦既明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亦步亦趋的宫女消失了。
“有些人呐,”太后话头突然一转,“手伸的那么长,还当旁人都看不见!”
秦既明压低了声音,“儿臣听父皇说,近来皇祖母身体抱恙?”
“本宫自觉自个儿身子还不错,”太后缓缓道,“可总有人想要本宫抱恙,本宫深宫妇人,势单力薄,只得随了那人的愿。”
太后拄着的拐敲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秦既明边琢磨着她话里的深意,边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前走。
穿过凉亭,有一座不大的荷花池,这时节荷花快开尽了,粉嫩的花瓣浮在池面上,有些萎败了。
“承安,你过来,”太后招呼他站在她身边,“你觉得,这池子下头有什么?”
秦既明转头看着池面,池面浑浊,看不清水底。这时恰有一尾鱼跃出池面,掀起了两三水滴,又扑通一声隐匿于浑浊的水下。
“有鱼,有花,”太后又说,“可惜其他太混了,看不见。”
“看不见的话……”秦既明突然道,“抽干了,便不就明白了?”
太后缓缓转过头,秦既明亦与她对视,看清了各自眼中的深意,便相视一笑。
风吹林动,怡宁宫掌事大宫女心急如焚地找到了池边赏败花的三皇子与太后娘娘,便松了口气,转头给一众小宫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退在了一边。
近来京城附近阴雨连绵,马车风吹日晒了两个多月,有些漏风,宋霁自打上回病愈后急着赶路也没好好修养,吹了一夜的风又有些烧。
但他没跟秦既明说,马车好容易见着京城的影儿,他不愿秦既明为了他再停下,昨夜烧得有些高,热得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早上才将将睡着,也不知道秦既明何时离开马车进宫的。
暗卫告诉他,秦既明今日还得见太后和公主,所以可能会回来的晚些,先带他去京郊的王府歇下。
按理来说,皇子冠礼后就该封王分封地,典型的便是大皇子秦承兴,但这样一来,也就默认封王的皇子没有继承权。
因此二皇子秦承平今年二十二,依旧未封王,秦既明也是同样,但皇子成了年就不便随母妃住在宫中,皇上便着人在京邑修王府,好让未封王的皇子过去居住。
秦承平的王府离宫不远,占了京城最繁华的地儿,而秦既明的王府却建在京郊,离宫离得远,却划了块很大的地儿,宋霁本打算在王府门前便下马车的,被暗卫拦住了。
伤愈的蓝一劝他,“王府大得很,宋公子要真走,怕是得走上一阵子。”
宋霁原以为他是夸张,却没想到王府是大的夸张,亭台楼阁,水榭廊亭,建的精美异常,曲折环绕之中,他都记不清来时的路。
马车在一间别院前停下了,宋霁提着包袱走下马车,敲了敲酸软的背,脚跨在在别院的门槛上,落不下去了。
这间别院,跟他在落桥住的几乎一模一样,正中央的正厅,西面是他的屋子,东面本来只有一间客房,后来小白长大了不方便,便又连着造了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