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15)
秦承远险些没控制住,那个脸都歪到天涯海角去了,可惜秦承远身边的那些侍卫都不是苏瞻洛的对手,更何况人家是他爹请来谈事儿的,他能巴结人家,不能强迫人家。
二人就要走的时候,脸都歪了的秦承远突然叫住了宋霁。
“宋大夫,”秦承远压下了火气,除了眼底的戾气,其他都挺装模作样的,“听闻前阵子宣儿麻烦你了。”
宋霁一愣,才想起来应当是发油那事儿。
“那胭脂铺一来货孤就派人买了,”秦承远示意,他身后的侍卫呈上一罐崭新的发油,“权当赔偿了。”
宋霁接过,道了谢,秦承远就甩甩袖子,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现在的苏瞻洛在京城是个热饽饽,据说江湖武林唯他马首是瞻,若是得了他的青睐,得了江湖人的帮助,往后无论是经商还是为官都将顺畅不少。
故而宋霁是不能带他回王府的,不知京中有多少眼线盯着,本来还思忖去哪处方便些,秦承远这么一走,他们俩索性也不挪窝了,只唤人收拾了一桌的酒水,上了一壶茶。
客满堂是秦既明开的,里头的伙计都知根知底,加上蓝一和蓝八在外护卫,便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了。
一盏茶下肚,苏瞻洛先开了口问他,“他可曾说了什么?”
宋霁知道,他问的是薛子安,便将当日的事儿一五一十地与他说了,末了还问了一句,“苏大侠这些日子在宫中如何?”
苏瞻洛点点头,道了声尚可,又沉默起来。
宋霁握着茶盏心底直叹气,这两口子都是什么德行,一个嘴巴噼里啪啦听得人冒火,一个闷声不吭急得人上火。
他有心想找话题,无奈他跟苏瞻洛这是第一次见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不会冒犯了去。说到底,苏瞻洛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宋霁可不愿结怨给秦既明添绊子。
苏瞻洛将茶盏不轻不重地磕在了桌沿,将宋霁飘得有些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大夫……”苏瞻洛似乎在斟酌着字句,“十多年前,不,二十多年前,医庄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二十多年?”宋霁一愣,“我只知道十年前医庄出了桩大事,死了很多人。”
“是死了很多人,但医庄的人应当在二十多年前的浩劫中都死得差不多了,”苏瞻洛道,“子安寄信与我说他找见了一个师弟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医庄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只有我和他了。”
“你也是医庄的?”宋霁吃了一惊。
苏瞻洛疑惑道,“他没跟你说吗?按辈分算,我是他师弟,应该也是你的师弟。”
“担不起担不起,”宋霁赶紧摆手,“苏大侠真是折煞宋某了,但二十年前……”说着,他皱起眉,“大概是二十二三年前,我还七八岁的时候,胡人杀了我爹娘,将我掳到西北去了。”
“难怪。”苏瞻洛点点头,“因祸得福,若你留在中原,可能难逃此劫。”
宋霁眼底浮上一层阴影,苦笑了笑,“还不如说是天道轮回,祸也好,福也好,总得为自己做的付出代价。”
苏瞻洛放下茶盏看着他,宋霁大半张脸埋在了阴影之中,眼中的神采也随之晦暗下去。
似乎……提及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大皇子的病,”苏瞻洛突然道,“子安应该能应付。”
宋霁一愣,抬起头,“当真?”
“当真。”苏瞻洛点头,“因为我的缘故,他对这方向钻研了许多年,早年间他便听人提及大皇子的病,一直都在尝试配解方。”
“早年间?”宋霁抽了抽嘴角,“他很早就成竹在胸,就是在寻个契机能混入淮王府。”
“呃……”苏瞻洛摸了摸鼻子,“也没有很久,也就三五年……”
“秦既明是皇子的事,你们也早就知道?”宋霁眯起眼看他,“薛子安跟我联系的时候是五年前,从那时候你们就在给我下套?”
苏瞻洛撇开眼,“找到你是偶然,之后的……其实我也有劝过他……”
宋霁目光都能杀人了,“亏我还当找着点沾亲带故的,高兴了许久。”
这话是真的,宋霁七八岁痛丧考妣,只因为长相合得了胡人的眼被掳走,其间受的苦难非比寻常,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两个亲属,迟迟无果。
要是面前是薛子安,定能四两拨千斤地给他噎回去,可面前是苏瞻洛,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嘴唇却抿得发白,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一瞬间,宋霁心底隐隐浮现一股诡异的愧疚感,感觉自己似乎得理不饶人,在欺负一个老实人。
“算了,”宋霁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这世上谁不是算计呢,反正现在结果也不坏。”
苏瞻洛松了口气,听宋霁又说,“苏大侠,冒昧问一句。”
“什么?”
“你脸皮这么薄……真的不会被薛子安欺负地很惨吗?”
“……大概,”苏瞻洛艰难地回答,“习惯了就好。”
宋霁乐了,心里真觉得苏瞻洛挺有意思的,至少比薛子安瞅着讨喜多了,况且多少都沾亲带故,他们两个交谈的时候也不怎么设防。
不管其他,交这么个朋友也不错,宋霁这么想着。
“宋大夫……”苏瞻洛突然叫他。
“叫我宋霁就行了,”宋霁答,“怎么了?”
“之前四皇子送的那个发油,能给我看看吗?”苏瞻洛道。
宋霁依言将东西递过去,苏瞻洛打开发油的盖子,闻了闻,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宋霁。
宋霁也看他,“你是觉得不太对劲?”
“嗯,我的嗅觉比常人敏锐一些,”苏瞻洛点头,“方才我就觉得这罐发油的香味过于浓郁了,似乎是在遮掩什么的味道。”
说着,他伸手拨开表层的发油,在罐底挖了些,闻了闻,眉头霎时拧紧了。
“怎么?”宋霁凑过去,闻了闻他手上发油的味道,也同样皱了眉,“嗜血香。”
“你竟知道,”苏瞻洛有些意外,“这是江湖人常用的一种手段,若是长时间接触这种香料,一旦碰上血迹会让人精神失常,乱冲乱撞,甚至杀人。”
“好歹我爹也是江湖人,这些**我幼时学过些,”宋霁道,“可这发油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秦承远是为了算计谁?”
“这些我就不大清楚了,”苏瞻洛摇头,“但你可以去这卖这发油的店铺瞧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宋霁接过他盖好的发油,起身朝他郑重一礼,“多谢。”
“还有,”苏瞻洛也起身,叫住匆忙要走的宋霁,“按辈分算你是我师兄。”
宋霁一愣。
“不必这么客气,宋霁。”苏瞻洛朝他微微一笑。
第18章 京都难平
宋霁揣着发油离开客满堂的时候,大概明白了薛子安这么珍视他的原因。
苏瞻洛的笑很少,但让人如沐春风不是夸张,兴许一个笑容这么温暖的人,内心想必也足够柔软吧。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晚归的农户,收摊的小贩,熙熙攘攘地充满了街道。
宋霁站在胭脂铺面前,深吸一口气。
秦承远送这个给他的原因,宋霁想了一路,却也没有明白,算计他,算计小白,还是算计别的谁。
又或者,这间卖头油的胭脂铺是否也是受他指使?那么指使的目的是什么?祁信为何又要告知秦既明小心?
他也不知道,这间胭脂铺是否是陷阱,等着他来踏足。
宋霁看着手中的头油,深深地拧起了眉,他现在身边只有蓝一和蓝八,是不是回去跟秦既明从长计议要更好些呢。
正在这时,杨寄柳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似乎刚刚睡醒的模样。
“宋公子!”杨寄柳瞬间精神了,“上回的头油到了,我要柳暗跟四殿下说这件事,他一直都没答应,结果还是说了啊!”
他身后一个人走出了阴影,神色复杂地看着杨寄柳,“不,我没说。”
宋霁看着他们,同样也神色复杂,不知怎么开口。
“有话进来说吧。”祁信道,宋霁却皱着眉没挪动半步。
“诶,宋公子什么时候已经买了啊?”杨寄柳眼尖地发现他手上的头油,“奇怪啊,京城只有我们在卖这种头油,你从哪儿买的,能给我瞧瞧?”
宋霁递过头油,见祁信看着他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宋公子,有话不如进屋一叙。”
身后的蓝一和蓝八手按剑柄,蓄势待发,宋霁保持着与他对视的姿势,戒备着。
场面一时间剑拔弩张起来,所幸路过的行人行色匆匆,也未注意这一隅的异常。
“不对。”杨寄柳突然出声,“这不是我们卖的东西。”
“什么意思?”宋霁追问。
“字面上的意思,”杨寄柳肯定道,“这个味道不对劲,我进货的时候,每样都仔仔细细地验过货,这个头油的气味不对!”
一番交涉过后,杨寄柳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东西绝对不是他们家卖的,同时,他们这边也的确没有秦承远的购买记录,但也可能是他托人来买的,一切不得而知。
但总之,宋霁暂时打消了对祁信和杨寄柳的怀疑,可离开胭脂铺的时候仍然是一肚子疑惑。
此时月上梢头,星垂夜幕,凉风卷着枯枝败叶扫过街道,冷意蹭着宽大的袖口蹿入,这才有了一丝初秋的凉意。
秦既明在王府等到望眼欲穿,这才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他可亲可敬的师父盼回来。
宋霁进屋的时候还卷着一身初秋夜凉,被秦既明热巴巴地一望,心底一暖,凉意也就散了,想伸手弹一弹他的脑壳,动了动手指,却没能抬起胳膊。
秦既明笑嘻嘻地拉着他的手,没留意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一抹苦涩。
“既明,”他想了想开口,“今天……唔!”
秦既明又戳了戳,将肉丸子塞进他嘴里,彻彻底底地阻止他发声才作罢。
宋霁无奈地看着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眼神亮亮的,像极了啃食果实的小松鼠,看得秦既明心口一热,埋头猛扒饭。
“吃饭的时候不谈正事。”他解释说。
宋霁好容易嚼烂那颗实打实的肉丸子,吞下,心里想估计暗卫也会十成十地告诉他,也就不再执着话题了。
想到这儿,他刚要吃饭,转头看秦既明还在光扒饭不吃菜,也懒得管着小崽子哪根筋又搭错,伸手给他布菜。
秦既明把头从米饭中抬起,看见宋霁浅浅笑着,“多吃些,还有好些菜。”
“……嗯。”
这顿饭秦既明吃了原来两倍的份,他盯着宋霁思忖,这样吃下去迟早吃成猪。
要怪就怪师父长得太下饭!美色误事,美色误事啊!秦既明捧着肚子如是想着,心底捶胸顿足,但视线还是很老实地不愿移开。
按照现代人的讲话习惯,这就是所谓的口嫌体正直了吧。
“秦既明,”宋霁敲了敲他的脑壳,“你盯着我想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把嘴收一收,口水都快下来了。”
秦既明摸摸自己个儿的嘴角,明明什么都没。
宋霁瞅着他乐了,“我逗你玩儿的,你还真信?”
秦既明撇撇嘴,“我吃撑了,师父你陪我转转呗。”说罢,也不等宋霁反应,伸手就将人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