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破碎[星际](137)

　　不一会儿，里面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
　　“进来。”
　　唐涛全身一震。
　　他不长见到唐万里，但通讯有许多，离开帝都星前不久对方才给他发来了迟到的语音新婚祝福。他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正是他的三叔唐万里的。
　　几人推门而入，里面比外面要亮堂许多。迎面是一张桌子，穿着宽大衣袍、神情慵懒的男人正坐在桌前，面前一张虚拟屏幕。这个房间空间很大，除了这张桌子、背后的一排书架，旁边还有一张面积很大的床、一个厨房。
　　这里面唯一一个男人正是唐万里。
　　唐万里抬眼看见四人，一点也不惊讶，甚是平和地挥手招呼他们进来：
　　“进来，随便坐。”
　　桌子前从地下升起一排座椅。
　　连亭首先开口：“好久不见。”
　　唐万里也道：“是好久不见了。在我大外甥那里过得怎样？一直没再能见着你面，之前听说你们谈恋爱了？就他？”唐万里怀疑地把连亭重新审视一遍，“……什么眼光？”
　　连亭皱眉，不赞同道：“他很好。”
　　唐万里不置可否，“把面具摘下来吧，这张脸可真丑。”
　　连亭摸向耳后方，将虚拟面具摘下，恢复了他原本的样貌。唐涛和蒙利原本知道连亭，但一边的侍长却不知道，此时见了连亭的真实面容，表情震惊不已。
　　“——荣光军团的连亭上将？”
　　连亭转向他，微微颔首：“你好，侍长。”
　　唐涛也摘下了面具，露出原本的相貌。
　　唐万里虽然是唐家人，但与唐家人却并不亲厚，同唐涛这些小辈也没有过太多交流，于是此时唐万里只是对着唐涛点了一下头，算是在这个远离帝都星的星球异乡相逢的招呼。然而唐涛神情却有些不对，低头沉默着，仿佛不敢看他。
　　连亭问他道：“之前进来的朱地仓呢？”
　　唐万里道：“出去参观了。……我这个小侄子……”
　　并非关心，只是还是要问一句的。
　　唐涛神情有些不对，正低头看着怀里被捎带进来的、已经再次睡着的小婴儿。他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有些好笑。
　　连亭大概明白。


第158章 离开
　　唐家太复杂了。为什么唐瑨、唐敬他们, 还有长老都心知肚明的唐万里的出身，要瞒着唐涛这个小辈？还有唐万里竟然会发生了基因异变，要悄悄离开帝都星, 到了这个边远星球。
　　唐涛现在心里前所未有地复杂, 见到唐万里只不过是把他原本就纷杂的思绪全都扯出来了而已。
　　他原本只是身在帝都星的一个贵族，接受着唐家家主的教导, 学习着要进入政府部门，要进入内阁，要获得权力, 思量军部如何。
　　而现在他跟随着连亭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他没有丝毫头绪, 脑里全都是自己前半生所依奉的东西崩塌，全是不知前路如何的迷茫, 只能踩着连亭的脚印走，还要给人家拖后腿。
　　他知道这许多, 现在正在混乱中心。他周围围绕着这些明白不了的势力和信仰, 但是他依然感觉到迷茫。
　　唐家就是这个契机。
　　他突然听到唐万里在说话：
　　“这小子不是跟在唐敬后面，怎么肯在这个当口出来、而且是跟着你？帝都星没有找他找疯了？”
　　连亭道：“是唐瑨安排他过来。他在帝都星上, 终究看到的是被幕布蒙住一半的, 真正在外面，才能够看见更多, 否则不足以做唐家的家主。”
　　唐万里感慨：“唐瑨还是这样——对唐家这一整个家族不放在眼里。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把它放在眼里吧。唐家不能继续是这个样子，唐瑨竟然就把希望放在他身上，靠谱吗？”
　　唐涛心里仿佛一下子明亮开来。
　　寒暄一会儿, 便要开始说起正事了。
　　唐万里问：“外面有什么变故？”
　　连亭道：“我将外派来这个星球的官员全都杀死了，现在，这里没有帝都星的官员管辖。”
　　唐万里瞳孔微缩。
　　连亭周身气势冷然。“从帝国决定了要进行清洗开始，最终的反抗就已经成了必然的。但是整个帝国，三百八十一颗星球，有多少帝国政府之外的武力？所以唯一能够与其一战、保下我们的，只有——”
　　“联合起来。”唐万里道。
　　一边的侍长已经震惊得麻木了。
　　连亭继续说道：“内部已经没有了对我们有威胁的人，官员所带来的飞船和大部分武器都还完好，我们可以使用。只是星球外还守着一部分军队，只凭外面剩下的居民还是不够抵抗的。所以，我来找你们合作。”
　　“合作，这也是你想要的、正在筹谋的，不是吗？”
　　唐万里粲然一笑，“话是没错。”
　　连亭伸出手。
　　唐万里与他轻轻握了手，“合作愉快。”
　　*
　　整一片小山丘被大火焚过了，草地带着焦色，天空似乎也是因为被熏染的缘故，显得灰蒙蒙。
　　远近只有一间房子，被炸毁了一半，房顶已经没了，只剩了半面残垣，空空荡荡。
　　旁边临着的是B-7星球的空间港，前段时间已经停用了，此时空寂没有一个人。这一整个区域，似乎都成了死亡后的地界，是生命都消失了的死亡也不见血的清冷寂然。
　　只是偶尔天空上划过一道银色表明了这里是一个尚且存在于人世的地方。
　　不过天空上划过的不是鸟类飞禽，而是监控仪器。这种监控仪器遍布了整个B-7星球，如牢笼一般把整个星球包围在内，时时监视着。
　　而在这里唯一一处残垣的地下，矮个子的老头儿正摆弄完自己面前巨大机械的最后一点。一道流光在这个巨大而威严的幽黑航船上划过，最终归于沉静。
　　老鹰头收起了工具，走上前很怜惜地摸了摸航船的外壳：
　　“还是差一点啊，差一点有老师的‘辉煌号’的本事。”
　　这航船自然不会回答，静静屹立在原地。
　　这里是一处面积极大的地下空间，长宽莫约五百米，高度有七十米，除了正中央这一艘同其它航船相比面积有些小的航船，便几乎再无它物。
　　老鹰头在一边调试了几个航船的数据，就算是大功告成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一个清洁机器人从旁边的小门里进来，举着一只营养剂：
　　“你又忘了喝营养剂。”它抱怨道。
　　老鹰头接过营养剂一饮而尽，然后屈起手指弹了一下机器人光亮的脑门，清脆一声响。
　　机器人用任池的声音继续抱怨：
　　“不管要做什么，还是身体重要……起开一下，我要把那里的地面拖干净。”
　　老鹰头老老实实走开，看着机器人的眼神却有些怅然和想念。
　　但他很快便将这种情绪收敛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客人呢？”
　　“在小花那里。”
　　老鹰头拍了下脑袋，“交给他……不靠谱啊，回头别把人给玩儿出毛病了。”
　　机器人转身看着老鹰头，一双大眼睛里给了一副图，上面是小花现在的坐标。老鹰头记住位置，急惶惶出去了。
　　那边依鲁斯和程峰正辗转在各个房间之间。
　　前面那个叫做“小花”的粗犷大男人领着路，到了下一间房间，指挥道：
　　“这里，衣服还有沙发、床单。”
　　程峰和依鲁斯对视一眼，互相都苦着脸，无奈只能埋头收拾屋子。
　　老鹰头出现在这间房间里，面上因为兴奋带着红色，胡子头发都翘着，他跑到两人身边，两手拍了一下两人的脑袋：
　　“小子们，我们可以走啦！”
　　坐上航船，老鹰头首先派出了检测仪出到地面，观察着空中的监控仪器。等到监控仪器的轨迹进行到距离这里稍远的地方，顶上的地面缓缓打开，见着了天日。
　　身长百米的巨大的黑色航船一点点外露到地面上去，深黑的金属在日光的照射下却依然暗淡。航船整体呈梭形，底部浑圆，头部较尖，腹部有两排小而密的窗子，上方表面上看来只是普通的大型飞船的样子，可实际上去掉顶部，里面的结构布局堪比一个小型城市。
　　小花和小依两兄弟在驾驶室调试，老鹰头兴冲冲地去挑选房间。而程峰和依鲁斯则都有些忧虑。
　　前些天B-7星球的清洗活动正到了如火如荼的时候，两人从首都城市逃出来，到了郊外的地方。所有的无身份者都被外来官员的飞船抓走、运出星球，后来加大了力度，开始监控所有公民的日常交谈、做事，可能就是一个不经意的小点，就会被判定为对政府的统治不满，落到被逮捕、被当中行刑的下场。一开始被控制起来的各地有能力者，多是商业或其他行业的翘楚，也都被下了通碟，最终被释放了的是表明要绝对归顺政府、在所拥有事业或公司当中给予帝国政府第一管辖权的人。
　　再然后，作为似乎是收拢人心的一种手段，外来官员们让公民可以举报周围有反叛思想者，这样奖励给予星币。
　　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星球动荡不安。
　　而现在外面情况依然紧切，纵使他们乘着这个据说是花费了老鹰头十多年心力制造而成的航船，依然有点担忧。
　　对自身，还有对以后如何。
　　两人不敢使用终端或者接通网络，担心会被官员顺着地址查到，因此也就不清楚连亭和唐初他们、还有军团里的其他人都被那道门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去。B-11星球的覆灭仿佛还是昨日情景，依稀仍在眼前，他们知道，这个帝国的局势要大乱了。
　　根据监测仪反馈回来的景象，他们知道监控仪器已经往这边来了。
　　以航船的体积，估计已经落在了监控仪器的拍摄范围内。不久之后，赶来的便不止是监控仪器，还有官员的武器配备精良的飞船和机甲。
　　小花这些天里所做的事只有一样，那就是压迫依鲁斯和程峰两人做家务，平日里也好穿着粉红围裙，爱好有些娘兮兮。但现在他站在操作台前，目光严肃认真，神情冷凝，倒显得很有连亭身上的那种大将风范。
　　程峰原本还有些惶惶，这时候竟然安心了许多。他问道：
　　“我们要去哪？”
　　一边的小依说道：“去有‘门’的地方。”
　　“门？”
　　小依指指外面，“看着就是了。”
　　航船形态变换，上方的盖子慢慢变得透明，似乎消去了实体，只剩了透明的罩子，罩子内则是一片空阔的“甲板”。程峰和依鲁斯来到外面，正一眼能够看清外面一切景象。
　　航船升到空中，巨大的船体的阴影笼罩了这一片的景物。而属于外来官员手下的飞船正朝这里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