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破碎[星际](9)

　　同一时刻看到这条新闻的还有连亭。
　　ANT星。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连亭终端投出来的屏幕泛着幽幽的蓝光。旁边坐着的雷莫副官表情烦躁，但还是勉强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光屏上。
　　屏幕里是深黑的夜，一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慢慢潜到处理站旁，谨慎地左右看看，然后松了口气似的，快速往处理口倒着什么东西。连亭看着视频里人的动作，忍俊不禁地勾了下嘴角；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怔愣住了，而后恢复了淡然的表情。
　　雷莫副官忍不住出声：“别看这没用的了，你的决定是……？”
　　连亭道：“复审的判决肯定会在我的所属籍上做文章，我只要在开庭前得到帝都星的所属籍，便可以保住军团。”
　　雷莫送了口气：“原来你已经有办法了——等等，”他瞪大眼睛，“帝都星所属籍这东西还是可以弄到手的？”
　　“可以。”连亭点开另一篇关于唐初的文章，“只要选一个拥有帝都永久籍的贵族做我的主人。”
　　连亭说这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淡然，以致雷莫甫一听见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词，自顾咂摸了一会儿，失声道：
　　“主人？！你这是打算……降阶级？”
　　“嗯。目前只有这一个办法。”
　　雷莫猛地站起来：“不行！”他焦躁地来回踱步，“你要知道，各大军团的人打我们荣光军团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帝近些年也削了我们军团不少管制权，其它军团的人能占我们便宜……是肯定的的。你是不是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了？你做得很好了，非常好，元帅也这么说，所以军团的责任不在你，相反的你还是功臣……你不能降为奴隶。”
　　雷莫自顾自劝了许多，似乎也发现了除了连亭说的办法似乎再没有一个可行的。他泄了力气，坐回去：
　　“那……永久籍的贵族……是谁？”
　　连亭道：“皇室，和唐家。”


第12章 律法
　　雷莫沉默了半晌，踟蹰道：“……三皇子？”
　　“不。”连亭把光屏转了个方向对着雷莫，“他。”
　　“唐初？！不行！我不同意！”雷莫失声道。
　　连亭静静地看着雷莫，这是他心意已决的表现。雷莫使劲挠了挠头，甚至拽断了好几根头发。
　　“这本来就是个极端的法子，虽然母系律法中有明文规定了军部任职不受社会地位影响，但毕竟已经几百年没有过……身为奴隶的军团长……风险很大；就算单是你自身来说，降为奴隶后你的后代也只能是奴隶籍，这个代价……而且唐初这家伙并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就算是一定要成为某个人的……附属，皇室岂不是最适合的？”
　　连亭垂下眼，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皇室看似四处无援，可实际上所有军团都受它掣肘，皇家人并不只是一顶帽子这么简单。——我知道您的意思，但三皇子既然身为皇家人，纵是他再怎么无私无欲，但总有他的身份牵制他，若是选择他，情况不一定会比我被谴回原籍好。而且既然我与他交好，也不愿把他算进这件事里面；唐家这一辈人中嫡系是有不少，但真正没有野心的恐怕就只有实际上被驱逐出家族核心的唐初一个；其他人我怕疲于应付。”
　　雷莫急切道：“唐初你就应付得了？！——你听说过他的名声没有！残忍好虐，暴戾成性，归到他手底下的奴隶从来没有能活过十天的……你刚才也看过这个视频了，”雷莫手指着光屏里的唐初，手指穿过屏幕把唐初给戳透了。“……难道你就不担心……担心那些东西他会用到你身上？”
　　连亭道：“贵族对待奴隶本就如此，唐初只是更正大光明一些罢了。再者，既然我需要帝都星的所属籍，就当是等价交换，任由唐初怎样我都好。”
　　雷莫见连亭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入叫做唐初的龙潭虎穴，不禁愤愤地瞪他一眼。他烦躁地揉揉满脸胡子，道：
　　“元帅的意思是你自己处理，但我这关你还没过。”
　　连亭叹了口气，想了想，道：
　　“唐初没有野心，也没什么能力，就他个人应该不会打我手里军权的主意。”
　　雷莫哼一声，不予置评。
　　“以唐初的性格不会把自己的奴隶转送给别人。”
　　“哼。”
　　“唐初是个阳痿，我委屈不到哪里去。”
　　“……行，就他了！”
　　连亭见雷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主动说道：“元帅他还好吗？”
　　雷莫一面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连亭往外走，一面憋闷道：
　　“元帅他很好，虽然事情比较棘手，但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解决了。……倒是你，现在身边连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你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要你守在这里！那群星盗不好带吧？”
　　连亭道：“我在这里还好……两个月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雷莫气哼哼地“嗯”了声，发泄一样把屋门踹开，结果露出了门外挤在一个透明泡泡里的五个人。
　　于跃、依鲁斯、嘉琳、朱地仓、顾少海：“……”
　　雷莫：“……”吓！
　　门外的五个人团团挤着，依鲁斯努力蹭到于跃旁边，往他后脑勺狠狠扇了一掌，啐道：
　　“你就不能拿出点靠谱的工具？！这个隐匿罩这么小就算了，还是不能取消的！现在走不了被发现了吧！”
　　个子最小的朱地仓为了缩小体积，已经几乎团成了一个球，见着连亭出来，吓得冒出了耳朵和尾巴。嘉琳眼睛一亮，逮着他一顿揉搓，一边好整以暇地对连亭说：
　　“我们都听见了，你要自降为奴隶？”
　　话一出口，其它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雷莫看见这一伙星盗就烦，扭过头去不看那一个大气泡。连亭神色如常地点了下头。
　　顾少海“啧”了一声，颇有正人君子风范的袖着手，“一个军团长的位置而已，值得你这么做？就算是你真被谴回边缘星了，大不了我们再给你抢个军团来，一样的统兵。”
　　雷莫忍不住转过头来：
　　“你们这帮子星盗懂什么！荣光军团是什么野鸡军团都能比得上的吗？还抢个军团来，怎么不干脆抢过皇位来呢，这样连亭还用得着担心被拿走军团？”
　　连亭淡淡道：“雷莫叔叔，慎言。”
　　雷莫噎了一下，狠狠地瞪了大气泡里的五个人一眼，抛下一句“我走了”，甩手离开了。
　　依鲁斯对着雷莫的背影长长“切”了声。
　　“不是在训练么？”连亭陈述道。
　　依鲁斯的“切”一下子卡了音，讪讪地缩到其它四个人的后面去。嘉琳和于跃也讪笑不止，道：“就去了、就去了。”
　　顾少海用手肘往后戳了戳，依鲁斯想起什么再次钻出来，道：
　　“对了，连上将，我们有话要告诉你。”
　　连亭挑眉。
　　几个人互相看看，顾少海道：“连上将，我们也被你带了两个多月了，说实话，你这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服你。”
　　依鲁斯几个人伸出几个大拇指。
　　然后托承住五个人的气泡突然“啵”一下消失了，五个人猝不及防摔做一团。
　　连亭见此往上提了下嘴角，道：
　　“去训练，刚才的份补回来。”
　　*
　　帝都星，唐家。
　　唐瑨的房间还控制在夜间模式，唐敬甫一走进去便陷进了黑暗里，愣了愣，把夜间模式取消了。
　　房间慢慢变亮，显露出唐瑨坐在桌前看书的身形。
　　“……阿瑨。”
　　唐瑨转过身来，朝着唐敬微微颔首：“家主。”
　　唐敬眸色一暗，沉默着走到书桌前，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他有些慵懒地微微倚靠着椅背，道：
　　“最近有关注过荣光军团？”
　　唐瑨把手中的书往后翻了一页，垂下头，目光焦点却不在书上。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起伏：
　　“袁越的能力不错，他带出来的兵即便暂时没有将领也没出什么乱子。”
　　“连亭呢？”
　　“连亭现在只是继承人，家主的打算有些早了。”
　　唐敬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早吗？那你的打算呢？”
　　“荣光军团最可贵的不是他们在帝都星的驻地，而是经过高门槛从各个星球选拔、并被袁越和连亭训练过的精兵。”
　　唐敬若有所思：“精兵？”
　　唐瑨道：“荣光军团的每一个人。”
　　唐敬离开了，唐瑨反手把房间模式调回了夜间模式。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
　　“连亭是一个能够破釜沉舟的人。”
　　在黑暗里，他又翻了一页书，随后把它摊到桌上，自己起身躺到床上。
　　房间的屋顶上悬挂着虚拟的星光，微弱得行将熄灭一样，映着桌上书里这一页的内容：
　　《帝国条律》第一章：
    第一条：总纲。
　　《帝国条律》为帝国唯一母系律法，所有母系法律条款的增删和修改必须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帝国人口通过。《条律》之外的所有法律都是其衍生律法，所有衍生子系法律条文必须以不违背母系律法的思想和规定为原则。
　　第二条：军部。
　　《条律》规定，军部为独立性部门，贵族不得干涉军团长、军部长官的任免和升降，军部任职之外不得插手军部事务，军人军衔授予不受其社会地位影响。
　　……
　　*
　　晚上的时候是来客提示让唐初从星网论战中退出来。
　　他抹了把脸，拖着一整天未进食的身体去开门。
　　没想到刚走到客厅，便见沙发上坐了个人。
　　唐初：“嗬！——你是谁？”
　　沙发上的青年慢慢抬起头来，这是个唐初没有见过的人。他有一头很显老的灰头发，但面容很年轻。身材瘦削，肤色是病态的苍白。青年抬头看了唐初一眼，拧起眉头：
　　“你是谁？”
　　唐初横眉怒目：“你不知道我？”他刚才在星网上“战”得酣畅，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我就是那个很会玩儿的唐大少爷”来。不过幸而及时止住了，精神力不动声色地对客厅形成一个包围网。
　　青年很不解的样子：“我该知道你？你是天承的朋友？”他抬起眼认真打量着唐初，唐初才发现青年的瞳色也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