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崽就不能离婚吗?(38)
方明执舀了一勺汤浇在米饭上,拌匀了喂到解春潮嘴边:“吃一点吧,一会儿要凉了。”
解春潮没动,方明执露出了淡淡的忧心,放下勺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解云涛有些看不过去了,把方明执手里的碗接过来:“我来吧,他生病的时候爱闹脾气。”
解春潮眼睛睁开了,眼巴巴地看着解云涛。
方明执没再坚持,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解云涛给解春潮喂饭。
解云涛喂饭喂得很实在,每一勺饭都堆着尖儿,解春潮吃得两颊鼓鼓的,眼看就要噎住了。
方明执拦住了解云涛填鸭式的喂食,又小心地护住了解春潮,抬头跟解云涛说:“大哥累了吧?还是我来吧。”
解云涛正嫌喂得麻烦,嘟嘟囔囔地说:“我这不喂得挺好的嘛。”到底还是把碗推给了方明执。
西红柿的汁水很丰沛,鱼肉也鲜嫩弹软,解春潮发自内心地喜欢,但是他抗拒着方明执的照顾。
可是吃了两勺,解春潮的胃口彻底打开了,有点懒得管是谁喂,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方明执极为耐心,一小勺一小勺地把拌着汤汁和鱼肉的米饭喂给他。
后面看解春潮吃得慢了,方明执就放下了碗,低声问他:“是不是不想吃了?”
解春潮轻轻“嗯”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方明执没说话,依旧如珍似宝地揽着他,又把他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解云涛和罗心扬两个直男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
这时候门外传来三声轻重均匀的敲门声,一位瘦瘦小小的男大夫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抽了抽鼻子:“明执,你这是给我弟妹喂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方明执没说话,那人也浑不在意,走过来弯腰看了看解春潮:“嗯,感觉怎么样了?下腹部还有没有坠痛了?”
解春潮记得这个人,姓孙,是方明执的朋友,前一世虽然接触不多,但对他一直很好。只是他中途卷入了一场大型医疗事故,当时的新闻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他的新闻,最终他在牢狱中结束了职业生涯。
解春潮吃过饭精神好了许多,自己撑着身子坐直了,回答他:“没疼了,只是头有一点晕。”
医生拿起他床尾上的体征记录表,一边看着一边说:“嗯,都正常了倒是。可算是保住了,要不然你老公可能得把我皮给扒了。我们医院的护士都给吓坏了,说当时方明执抱着你跑进来,浑身是血跟个杀神似的……”
“孙玮。”方明执轻声打断了他,声音风平浪静的,但是环着解春潮的手臂却下意识地紧了紧,他跟解春潮介绍:“你的主治。”
孙玮也看出了方明执的紧张,接着他的话火速转移了话题:“对,目前你由我负责,我原来和明执一个大学的,我读PhD的时候他刚好商学小本。那时候他在我们学校里那叫一个,啧,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太咋眼,后来也算不打不相识吧。到现在也算老交情了。别的不敢说,我在产科这边还算过得去。明执把你交给我,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这个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
孙玮自顾自地说完,看了解春潮一眼,终于回归正题:“早上的时候方明执跟我说你吃过避孕药?能不能详细地描述一下。”
解春潮根本没想着留着这个孩子,含糊其辞地说:“具体不记得了,但是药店的人说是很有效的避孕药,可以不伤身体。”
孙玮不由嗤笑一声:“男用的避孕药还不够成熟,哪有有效又不伤身体的?温和的脱靶率高,有效的副作用都很强。你吃过药之后有没有什么反应?”
他这么一说解春潮就想起来了,前一世他吃过避孕药都会有短时间的眩晕乏力,这次好像完全没注意到。
解春潮意识到自己缴了智商税,也不好意思解释了,只是赧然地摇了摇头。
孙玮以为他是担心孩子,安慰他:“没关系,虽然你这次出现了先兆性流产的一些症状,但是主要是由心绪波动和不合适的环境温度导致的,和药物没什么关系,而且到现在各项指标也稳定了。
通俗的讲,孕期一定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衣食住行各方面我都交待过明执了,你甭操心,怀着孩子就让他伺候你。”他想了想又说:“明天你就能办出院了,回家以后尽可能多静卧,少走动,忌生冷刺激。
明执说你胃不好,吃过饭之后顺时针轻揉上腹部五到十分钟,千万不能着凉或者积食。过一周回医院复查,或者我也可以出诊,看你怎么方便。”孙玮显然是对于豪门的婚姻一无所知,就像是叮嘱一对普通夫妻似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解春潮听着这些,心里有些酸楚。孕期的注意事项,他都很清楚。可是他和这个孩子没什么缘分,只想趁着它还没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痕迹的时候,终止这场闹剧。
但是他总不能当着解云涛和罗心扬的面,直接说自己根本没打算留着这个孩子,他多少还是有些怕方明执的。方明执对这个孩子表现出的可怕执念,让解春潮只是对着孙玮点了点头。
身后的方明执像是松了一口气,手小心地罩在解春潮的下腹,转头问他:“现在没有不舒服吧?”
解春潮不自在地摇摇头,当着孙玮,也没表现出太多抗拒。
孙玮看着方明执的手,微微皱起眉:“你手怎么弄的?在哪儿磕的?你出来我给你上点药。”
方明执正要拒绝,孙玮很认真地看着他,强调了一遍:“你手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解春潮怕方明执真的要给他揉肚子,赶紧说:“你去上药,我自己揉就行。”
方明执犹豫了一下,跟着孙玮出去了。
一出门孙玮的表情就凝重起来:“明执,我虚长你几岁,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有了孩子,本来是件好事,你却让我替你保密。我见的孕夫多了,我能看出来你爱人根本就对这个孩子没信心。他是不想要吗?”
方明执顺着走廊看向远处,平静地说:“没有,他很爱它。”
孙玮语重心长地说:“这话换了别人我都懒得劝,因为费力不讨好,但是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说心里不痛快。他现在这个状态,你要是不护得牢一点,后头的事真的不好说。这个孩子你什么想法?”
方明执垂下头,盯着脚尖:“我的。”
孙玮叹了口气:“我能保证宝京整个医疗体系内不为他实施妊娠终止术,但是每年都有很多孕夫怀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你一定得仔细一点。”
方明执听见这一句,下意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手表搭扣,脸上依旧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孙玮皱着眉头瞪了他一会儿:“你上学那会儿就这毛病,七情不上面。酷是挺酷的,可你这样怎么能行呢?心里着急你就有个着急的样子,你这么憋着早晚憋出毛病来。”
方明执看了看病房方向,伸出左手来:“麻烦你帮我上药吧,他得早点休息。”
孙玮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呀,我都替你苦。是不是因为那个老……”
“别说了。”方明执声音很轻,却不容忽视。
孙玮闭了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面给他消毒一面又絮叨起来:“你这怎么弄的?揍人了?”
方明执轻轻地点头。
孙玮也不问是为了什么事儿,直接就问:“你没把人打死吧?”
方明执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孙玮让他看得发毛,但是还是忍不住吐槽:“我说明执,你每天在新闻里都完美得不真实,私底下你怎么就是这么个德行,你对你媳妇儿也这样?嗐,宁可这样吧,你对人家可别笑得那么假模假式的,怪瘆得慌的。换成是我,宁可对这个木头桩子都不愿意对着个假……哎哎哎你别使劲儿,都崩开了!”——
方明执回到病房的时候,罗心扬和解云涛都已经回去了。解春潮精神好了许多,刚刚挂断朱鹊的慰问电话,正斜靠在病床上,捧着一本书读。
方明执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解春潮抬了抬眼睛,说:“我已经没事儿了,你也回去吧。”
方明执摸了摸他的手,半天说了一句:“你冷不冷?”
解春潮摇头:“这儿没地方睡,你昨天前天都没休息好吧?我真不用人陪着。”
方明执没看着他,低声说:“我手疼。”
“啊?”解春潮没明白什么意思,秀气的眉毛微微抬起来了一点。
“我手疼,想留在医院里。”方明执举着自己的左手,给解春潮看。
解春潮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艰难地说:“手疼你
更应该好好休息,而且,这也用不着住院吧?”
方明执放下手,眼睛盯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半天没说话。
解春潮没什么办法,想直接把他当空气,却又听见他说:“我心疼,别赶我走行不行?”
第44章 (捉了个虫)
“没必要。”解春潮把书合上了,三个字说得干脆利落。
方明执舔了舔稍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来什么。
解春潮看着他受伤的手握上又松开,终究还是有一点不忍心,轻声解释道:“我本来就有些认床,有别人在这儿,我更睡不好。我真的没事儿了,睡一觉起来明天就能出院了。”
方明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跟他商量:“那我看着你睡着就走,行吗?”
解春潮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好拉上被子闭目养神,透过眼睑,他感受到光线弱了下去,应该是方明执把灯拧暗了。
他以为方明执在一边守着他肯定睡不着,但也不知道是身体太虚弱还是怎么回事儿,他刚合上眼没一会儿,铺天盖地的睡意罩下来,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方明执在床边坐着,一座塑像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把解春潮看着。室内的灯光薄得仿佛一层盈盈的绢纱,拢出淡淡的暖,也把方明执平日里的冷硬融化了,露出里面的柔软孤寂来。
解春潮的确是认床的,他一直睡不深,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他翻了个身,发现方明执还在床边坐着,和自己刚睡下时相比,连个姿势都没变。
“你怎么还没走?你不睡觉吗?”解春潮有些惺忪地问。
方明执移开了目光,低着头说:“这就走。”说完真的起身出了病房。
解春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昏昏沉沉地又睡着了——
方明执又看到了那个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