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三(174)
最近几天一直在玩手机游戏的谢茂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呵呵,喝茶。喝茶。
“那我……是不是送他去神童班?”九爷小心翼翼地问。
“那种地方太浪费他的天资了。我的提议,九哥不妨考虑考虑。”谢茂说。
最初谢茂就说过要把刘奕带在身边养几年,九爷舍不得孩子,出尔反尔不肯把刘奕送来。现在刘奕在生活中与普通人处处格格不入,——说老实话,这种不止智商高,还有超能力的小孩儿,养在家里非常吓人。什么隔空移物,透视眼,速跑……把九爷两口子闹得疲于奔命,比照顾自闭症时的儿子还累。
自从谢茂出现之后,刘奕就乖乖地依在谢茂身边,很安静乖巧地听着说话。
九爷看着靠在谢茂腿上的儿子,咬牙说:“不必考虑了。我这就回去准备束脩,改日带上帖子,来给石老师磕头。”谢茂没有骗他,说的是把刘奕收在衣飞石门下,九爷早就有数了。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刘奕把自己的书包找出来,拎出来一块切好的云腿,放在谢茂面前。
不用改日了,今日就要拜师。
谢茂拎起小孩儿带来的云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九爷。
九爷也不墨迹了,找服务员要来纸笔,亲自替儿子写了拜师帖。
拜师帖这个东西在传统意义上非常重要,类似于用工凭证,写了拜师帖,孩子就归师父管了,收入交给师门,而不由父祖管辖,接受师门训诲惩罚,父祖也不能随意插嘴。刘奕今年只有八岁,拜师帖只能由监护人来写,他自己写了不算数。
张南方对此不太上心,现在是法治社会,拜师帖能顶什么用?她和丈夫才是儿子的监护人。
九爷则眼眶微红。他接触过一些隐世家族,知道这群老古板门规森严,如谢茂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拜师帖绝不是闹着玩儿的。儿子若能安安分分地长大最好,倘若背叛师门或是闹出什么幺蛾子,谢茂绝对敢清理门户——
九爷写好了拜师帖,再次询问刘奕:“你想好了吗?”
刘奕伸手想拿他手里的帖子。
“奕儿,你拜在石先生门下,要听老师和谢大师的话。你走的是一条爸爸和妈妈都不了解的路,那条路上,只有你自己。”九爷将帖子缓缓放在儿子手里,“把它交给谢大师,爸爸就不能管你了。”
“登天之径,九死无悔。”刘奕毫不迟疑。
待他拿了拜师帖之后,又看了眼眶发红的九爷一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听刘奕说“九死无悔”,九爷才想鼻酸,下一秒就噎住了:“……鸡犬?我是你老子!”
※
当天晚上,谢茂就把徒弟给衣飞石捡回去了。
他才刚到家半小时,九爷就把刘奕的行李打包送来,另外还送了个保姆,被谢茂赶了回去。
谢茂不反对给八岁孩子配保姆,但来历不明的人不能往宿贞家里放。想起徐以方中午吃饭时说什么机器人照顾晚年,他干脆弄了个傀儡偶人,画上眉目,送给刘奕当“保姆”。
刘奕相当高兴,晚上就和傀儡睡一个床上了,白天也牵着手不肯放。
谢茂从老巢授课回来,刘奕还牵着傀儡的手不肯放,他看着实在有点不像样,只好把年轻少妇模样的傀儡做了个微调,变成和刘奕年纪相差无几的小男孩。——总算不那么辣眼睛了。
“回去么?”衣飞石问。
“我有些事要打听。过些天再回去。”谢茂说。
不想惊动徐以方,谢茂今天去特事办,通过齐秋娴给中南府的齐秘书送信,想见太子一面。
——他是有太子的私人号码,不过,常年做皇帝,他很懂得上位者的心态。那个电话不到救命的时候,他不能乱打。既然是小事情,通过正确合法的渠道去申请见面最合适。
太子处的反馈也很快,消息递出去不到半个小时,齐秘书就亲自给他回了电话,客气地说,太子这几日不在国内,八天之后,太子可以给他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这是相当地给面子了。
谢茂决定在京等候这次见面。
第409章 乡村天王(168)
谢茂和衣飞石要在家里小住一星期,两位母亲都很高兴,纷纷开始不务正业。
她俩开始不务正业,天天家里蹲,谢茂和衣飞石就有点受不了了。去吃了两天饭,谢茂就宣布罢工,一天吃三顿肯定不行,最多吃一顿!……于是就只去吃晚饭,吃完了还得陪妈妈们打麻将。
衣飞石受了伤,谢茂做什么事都得耐着性子,原本就有些暴躁,每天精力都倾泄在游戏里了。
架不住老两口偶尔也要吃口肉。
那天午后天气好,阳气生发,万物躁动,馋了几日的衣飞石拉住谢茂不放,二人就挨在一楼暖房的花室中吃肉——他们住的别墅原本是宿贞下属的办公区,暖房花室是员工喝下午茶、聚众玩头脑风暴的地方,他们住进来之后,把几张小茶几收了起来,改造成观景花房,衣飞石喜欢在这儿晒太阳睡午觉。
徐以方端着给衣飞石炖的补汤,打算慰问一下不肯到隔壁吃午饭的儿子与“儿媳妇”。
她一只手撑着太阳伞,一只手提着保温桶,散着步走过来。
刚好路过花房。
“卧槽!”
谢茂原本深坐在沙发中,把玩着衣飞石的短发,满脸沉醉,见状差点没缴械投降。
衣飞石全情投入压根儿就没发现隔着十多米远的徐以方,就见谢茂掩住衣摆迅速起身,满屋子找遥控,他还有些错愕:“您找什么呢?”
谢茂已经把撂在角落里的遥控找到了,花房四周的隐形窗帘倏地变色,将玻璃转换为不透明。
衣飞石在玻璃变色的最后一秒,看见了同样毫无所觉的徐以方。
徐以方正往门口走。
谢茂拿着手机,打开门禁系统,语音授权:“不许开门!”
衣飞石又好气又好笑,谢茂拥有门禁的第一权限,他不许开门,徐以方就进不来。
——被长辈撞见这事很寻常,同住一个屋檐下,很难避免。徐以方又不是小姑娘,真撞见了也就是笑一笑,假装没看见罢了。现在徐以方根本就没发现二人在花房里蹲着,收拾好了去把门开开,多大回事?偏偏谢茂要锁门。
“她会敲门的。”衣飞石说。
“我也会敲门。”谢茂抱住衣飞石重新纠缠上了沙发,伸手在衣飞石身上敲了敲,“开门。”
同样是年轻俊美的皮囊,谢茂对衣飞石爱不释手,衣飞石也招架不住谢茂的□□,脑子里纵然还有一丝理智的弦,这会儿也断得差不多了,谢茂让他做什么他就只会做什么。
徐以方拎着保温桶按了半天门铃,还去看了车库里的车,满心狐疑,去哪儿了呢?
她倒也没有给谢茂打电话,又提着保温桶回去了。路过不再透明的花房时,她略略迟疑,景观好像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原先没留意,这会儿也说不上来。
谢茂与衣飞石在花房厮混了大半个下午,晚上亲亲热热地去隔壁吃饭。
徐以方问起这事,谢茂大方承认:“没出去,在花房玩儿呢。”
“那我敲门怎……”花房就在底楼,离着大门不远,怎么也不该听不见敲门声。徐以方愣了一秒终于反应过来,脸颊微微泛红,略带歉意,“我下次过去,先给你打个电话。”
谢茂这唯我独尊的脾气,谁搅了他的好事都要倒霉,因是对着徐女士,他才仅只暗中提醒了一句。
他原本就活得独,什么家庭的温暖,母爱的呵护,对他来说是必须承担的义务,他并不怎么享受。在谢朝,小林氏捂了几辈子才把他稍微捂热,就那样他还不耐烦天天跟太后见面。——他和徐以方、宿贞能有多少感情?距离才能产生美。
前几天一日三顿饭就把他逼得不耐烦了,当妈的再喜欢儿子,孩子也要有自己的空间。
现在不用去吃午饭了,徐以方又追着上来送汤,这和一天三顿饭持续捆绑有差别吗?他是真不喜欢把和衣飞石的小日子过成大家庭。这种近乎缠绕的“母爱”,让他极其地不自在。
谢茂心里不痛快了,处理事情的方式就比较简单粗暴。
当着宿贞与衣飞石的面,他承认在家“玩”不给开门,这是很直接地对徐以方表示不满。
哪晓得徐以方脾气这么软,半点儿没觉得儿子在怼她,还红着脸颊软乎乎地道歉,最后还不好意思地看了衣飞石一眼,满眼歉意。
谢茂还能怎么办?这么软的小姑娘,比他小了几百岁,好意思继续欺负?
衣飞石给两位妈妈盛了汤,谢茂把徐以方爱吃的糖醋小排转到她面前,替她夹了两块。
徐以方才松了口气。真怕儿子发脾气。
一顿饭吃完了,徐以方拉着宿贞去楼上说小话,没多久,宿贞就把衣飞石叫到书房,问道:“你徐妈妈很关心一个问题。”
“先生脾气没那么坏,不会和徐女士生气。”衣飞石连忙说。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宿贞口吻中莫名带了一种捉弄,仿佛在看好戏,“她担心中午那事是不是惊着谢茂了?还能不能行?”
徐以方与宿贞都无法理解谢茂深藏在骨子里的独。都是久别重逢的母子,谁不希望天天都能待在一起?谢茂对徐以方一向恭敬有礼,今天居然为了送汤的小事发了脾气,第一回 毫不给面子地对徐以方表示不满,肯定是出事了吧!吓痿了?
衣飞石难以置信地看着宿贞。这个世界的妇人,真是永远彪悍到超出他的想象!
宿贞啊了一声:“真不行了?”难怪那么生气。
衣飞石不想和宿贞讨论谢茂行不行的问题,可现在不辟谣不行了:“没有不行。”
不等宿贞详细询问,他果断打住了这个问题,斩钉截铁地说,“没有问题,很行,非常行。您不要再问了。”
……然而,没有用。
当天晚上打完了麻将,谢茂的宵夜是一碗鹿鞭汤。
苍天饶过谁。
当日常燕飞、童画组队吃烧烤,容舜、衣飞石都没能逃过补阳的怪东西,就没人敢给谢茂吃羊宝,今天——他也有亲妈了。
谢茂气咻咻地拉着衣飞石回家,一路抱怨:“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刘奕和他的傀儡小哥就被谢茂打包送到了徐以方处。谢茂把九爷写来的厚厚一本“刘奕饲养指南”交给徐以方,说:“妈,我和小衣有个新项目要做,这几天都不在家。晚上回来吃饭。”
也不知道宿贞和徐以方说了什么,徐以方坚定地认为谢茂是去“治疗阳痿”了,配合地叮嘱:“那你和飞儿好好地做,要听专业人士指点。”至于为什么谢茂的玉符不能治疗自己?能医不自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