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三(176)

　　吴悠没办法了，直接找到对方在京市的公司地址，杀上门去。
　　第一次就被灰头土脸地拦在大门外。哎哟我去！狗眼看人低。
　　对方保安年轻英俊充满了男性荷尔蒙，对吴悠的态度十分温柔坚决：“小姐，您没有预约，也没有具体的接待对象，我没办法给您进行询问。”吴悠自己都不知道该找哪个部门，保安怎么给她找人？
　　“我找你们李副总。”吴悠做过调查。
　　保安保持微笑：“小姐，李副总不在这儿办公。”对着明显不了解公司构架的吴悠，他没说李副总不可能见行程表安排以外的闲杂人等。事实上那位李副总是挂名，从来不管事。
　　“那我找区经理。”吴悠立马换一个人。
　　保安对她保持微笑。这姑娘是打算把公司网站上的公示名单全部念一遍？放她进去奖金要泡汤了。
　　吴悠也不能强行破门而入，只好蹲在门口打开微博。这财大气粗的制作公司门第太高她进不去，导演微博倒是能找到。——很多导演、演员都会在自己或者经纪人的微博上放联系方式，方便合作。
　　吴悠把衣飞石发来的那部电影的制片人、导演、演员的微博翻了个遍，有联系方式地全部发了邮件或加了微信，普遍撒网。当然，如导演、主演等人的邮件正式回复都很慢，三五天没消息很正常。
　　吴悠看着几封自动回复的邮件，去隔壁蛋糕店买了酸奶，心酸地喝着。
　　突然间，两封邮件提示。
　　她连忙打开，回复她的是那部电影的十八番小配角，名叫秦朗天。
　　经纪人简单利索地给了个报价单，拍电影多少钱，拍上星剧多少钱，拍网剧多少钱，代言多少钱，广告多少钱，站台多少钱……应有尽有。
　　邮件末了，经纪人诚恳地表示，如果项目优秀，价钱可以再商量，秦先生热爱艺术嘛！
　　秦朗天年纪不小了，奔四的年纪还在十八线厮混，对上位和奖项都已不再幻想。所谓热爱艺术，无非是“价钱好商量”的体面说法。——您要是觉得秦先生不值这个价，咱们再商量呗。
　　经过第一翻译的历练，吴悠早已习惯了谢茂的甩手掌柜作风，眼也不眨地回了一封邮件。
　　【咨询费二十万，税后。谈话时间十小时，不用开发票。】
　　低于一百万的用款请求，吴悠不用向衣飞石打申请，自己就能做主。
　　两分钟后，对方发来酒店地址，并附联系电话与帐号：【请先付七成定金，打款后告知时间与房间号。】
　　吴悠隐隐约约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对劲，不过，秦朗天再是十八线，在业内也是有名号的，不至于收了钱就跑——有容舜在，吴悠完全不怕谁敢坑衣飞石的钱。
　　对方给了经纪人的私人账号，吴悠也用私人账号打钱过去，并去对方指定的酒店订了个商务套间。
　　把房间号和会面时间发过去，吴悠打了车往酒店赶。很快她电话就响了，对方错愕地问：“下午就见面？这么着急？”
　　“对啊，很急。秦先生能来吗？”吴悠还以为对方答应得那么爽快，一定在家抠脚呢。
　　“……”对方哽了一下，“能来。”
　　吴悠距离那间指定的酒店比较远，不过，秦朗天大概手里有事，迟到了半小时。
　　约定的商务套间房门打开，吴悠准备好录音笔和速记本，整理了要询问的问题，前期工作已经做好了。曾经她也嘲笑容锦轩记性不好，跟人谈话要把重点一二三列下来，说一句看一眼，现在她觉得容锦轩的习惯非常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很多事情在纸上列下来捋一捋，比在脑子里打转清楚。
　　秦朗天当然不是戏里破破烂烂的样子，破洞牛仔裤搭肥宅T恤，短发烫了个日系造型，戴着一副墨镜，看着根本不像是快四十岁的人，甚至也很少有人能认出他来——他是个和戏里造型反差极大的配角，早年担主的电视剧全扑街了，好多干脆就没卖出去，属于娱乐圈混饭吃的工薪阶层。
　　现实些说，他要走哪儿都能被人认出来，就不是吴悠花二十万就能两小时极速约见的主儿了。
　　这位浑身充满了年轻气息的高大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支玫瑰花，很像是从酒店大堂的茶几花瓶里摘下来的，他拿在手里丝毫不觉得寒碜，满脸笑容：“hello……”
　　吴悠坐在小型会议桌前，正在做整理，就看见这个好像来约炮的骚包男。
　　秦朗天呃了一下，终于也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对了？他试探地问了一下：“你老板……？”买春的富婆呢？在房间里吗？怎么真的是个小姑娘？——现在小姑娘口味都这么重的吗？喜欢睡大叔？
　　吴悠接过他手里的玫瑰花，放在边柜上的小花瓶里，假装没看出其中的误会，说：“秦先生您好。我是和您联络过的小吴。我们老板最近想投资一个电影项目，初来乍到不是很懂行，您是业内前辈，向您咨询几个问题，还请指教。”
　　秦朗天立马就换了一种更亲切和蔼的笑容，那种撩骚的味道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不敢说指教，大家交流一下嘛。哈哈哈。”我了去的哟，咨询费二十万，财大气粗。
　　既然吴悠说要投资电影项目，秦朗天态度很端正，说不定他还能混个角色呢。
　　在业内正经混了快二十年，秦朗天认识的人不少，只是本身业务不行，运气也不好，没混出头。
　　吴悠给他泡了茶，手机开始计时，没怎么寒暄就切入主题，直接问：“您有电影《XX》的制片方联络方式吗？”
　　这可真是直接。秦朗天想了想，说：“联系方式我有，不过，这电影的制片方资本雄厚，您要不是业内知名的‘兄弟企业’，人未必愿意给您分一杯羹。”
　　他把制片方的联络方式给了好几个，当初负责和他对接的艺人统筹，后来认识的制片主任等等。
　　随后向吴悠建议：“您可以和范导谈一谈。”
　　吴悠知道这位范导，专门拍商业片的，虽然没有大爆作品，但他拍的电影很少赔钱。没有“艺术”追求单纯就是想要投资收益的制片公司都想签他。不过，他自己成立了工作室，跟业内制片公司是合作关系，并未死守一家。
　　“据我所知，范导的档期已经排到2020年了。”吴悠在各个粉丝论坛取经得到的路透很多。
　　秦朗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你们这个咨询到我头上来的草台班子，居然还想找范导拍戏？脑子清醒不咯？
　　当然，谁付钱谁是老板。秦朗天配合良好地建议：“刚入行试水，拍个小成本的电影练手，磨合一下团队。范导的儿子是中戏导演系毕业，拍了几个微电影，这会儿正找项目呢。既然是小范导演的处女作，范导能不上心吗？”花请小范导演的钱请范导来幕后指点，不亏啊。快感谢我的内幕消息！
　　……
　　“大概就是这样。”吴悠向衣飞石电话汇报。
　　“既然星河影视不愿意合作，你去和小范导演谈一谈吧。”
　　衣飞石也没觉得多大回事，没了张屠户，还非得吃带毛猪不成？
　　他来自谢朝，谢朝登台唱戏的角儿都年轻，十七八岁成角儿的不稀罕。大学毕业的现代人都二十好几了，搁谢朝当爹好几年了，正当年啊，哪里就年轻不能扛事了？衣飞石并不大了解导演的作用。不就是安排演员演戏再让摄像拍下来吗？多难的事？
　　有了衣飞石拍板，吴悠办事才有底气。
　　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就在秦朗天的穿针引线之下和小范导演取得了联系。
　　小范导演的初衷是拍一个文艺爱情片，青春疼痛之类的，他爹范导是商业片出身，对此嗤之以鼻，钱都赚不到的东西，你谈艺术？再者说了，青春疼痛这玩意儿也配叫艺术？狗屁倒灶玩意儿。
　　秦朗天把剧本大纲送了两份，一份给了小范导演，一份给了范导。
　　小范导演嘲笑说：“你知道最近的古装片扑得多惨不？”
　　谢茂给《岳云传》的预算上限很可怕，远远超出了目前华夏电影的投资水平，吴悠这会儿就能毫不客气地装逼：“只要成片效果好，我们老板的预算没有上限。”
　　小范导演用一副“乡下人知道京市怎么花钱不”的表情，问：“一千万？”
　　吴悠微笑。
　　“两千万？”
　　“五千万？”
　　“……七千，八千，一个亿？”
　　吴悠依然气定神闲，含笑说：“没有上限。”
　　小范导演觉得吴悠吹牛逼。七八年前，多少煤老板纷纷涌入娱乐圈，就在这间会客室里，不少脑满肠肥财大气粗的暴发户都跟他爹吹牛逼，说钱不是问题，这电影我投八千万，那电影我投一个亿。
　　结果呢？真到划款的时候，先来一两千万，就要塞女演员进来……暴发户高级买春而已。
　　范导看完了剧本大纲，问：“剧本都出来了吗？”
　　“剧本已经写好了。范导，您老人家有兴趣？”吴悠上前给范导倒茶，反客为主十分殷勤。
　　“我签保密协议，你把完整剧本发一份给我。”范导说。
　　“好叻。”吴悠早有准备，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保密协议，请范导签字。
　　小范导演在一边冷嘲热讽：“敢情我爸还偷你本子？”
　　范导和吴悠都不理他，签好保密协议，吴悠把打印出来的完整剧本交给范导，说：“您慢慢看。”
　　《岳云传》是个已然成片的电影剧本，本身不会很长。范导就在书房里看本子，吴悠则和小范导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范导演是个很典型的愤青，看谁都不顺眼，觉得天底下全是傻逼，尤其觉得吴悠是个说大话的撒谎精，嘲讽说：“你们老板要塞几个女演员进来啊？不如投资我的《七月雨》好了，女主女配好几个呢，不过你们老板眼光怎么样？喜欢胸大的还是飞机场？”
　　吴悠是做公关接待出身，什么傻逼玩意儿都见过，笑笑也不生气，说：“我们老板不塞演员。”
　　小范导演这才拿着手里的剧本大纲看了一眼，终于看明白了。这本子里连个花瓶镶边女主都没有！
　　他搓了搓下巴，突然问：“你们老板是个富婆？”好多富婆就是爱这种调调儿，年轻英俊的将军，冷兵器厮杀，受个伤吐个血，美强惨有木有！
　　范导突然站了起来，拿着烟在屋子里转圈。
　　小范导演错愕道：“不是吧，这本子这么好？”他爸只有遇见好剧本才会这样打转。
　　吴悠其实看过完整的剧本。分镜头剧本她手里没有，只有范导手里那一版。不过，她真的没觉得剧本有多好啊，很普通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