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养崽横行修真界[穿书](60)
那声音在耳边继续说话:“我不行了,我把你的记忆全都给你,我的记忆也给你,萦云,小心,一定要小心。”
所有人都愣怔着,看着雷劈之后,从岑云阔身上脱出一抹残魂。
那不是岑云阔的魂魄,但有人认出了那张脸。
齐霄嗓音干涩微颤:“凤……凤先觉。”
岑云阔脑中轰鸣,他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原来一直死死钉在左眼视角中的系统不见了。
他翻过身,第二道雷下来了,那抹微透明的、属于凤先觉的残魂迎了上去。
凤先觉原来一直在他身体里。
岑云阔呆呆地看着,雨水冰凉,他背上是一片疼痛的焦痕,但也无法阻止他此刻的惊愕。
不过,仅仅电光石火之间,他就想起了一切。
第64章 骨血
他刚有意识时 , 一切都是朦胧的。周身是莹莹温暖的光,耳朵能隐约捕捉到一些声音。他与一个叫燕惊山的人似乎离得很近,又好像很远。一切都很混沌,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靠着灵气温养生长,听着偶尔传来的只言片语学习, 他常常听到燕惊山笑。见到天光的那一日, 他在燕惊山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他蜷缩在一颗透明的珠子里, 小小的, 赤/裸地浸在灵气凝成的水中。他虽然是个人类的样子, 但太小了, 因此他看到的燕惊山格外大。他只能看到燕惊山的一部分,在惊慌失措中, 他没有察觉到燕惊山的惊异。
很快,他从珠子里跌出来,变成与正常人一般的青年。他不会走路, 甚至不知道起身,跌在地上, 就在地上躺着, 蜷着。
燕惊山蹲下身, 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
他想他那时的表情大概是茫然的,就如刚出生的小儿。他变大后,愈发看不清在燕惊山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 只能看到燕惊山的脸。那时候他分辨不出美丑,很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燕惊山是多么俊美。他张了张嘴,呆呆地啊了一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燕惊山笑起来,说:“我叫燕惊山,你的主人。”
他想,我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三个字。
燕惊山看了他一会儿,而后说道:“你以后叫萦云吧。惊山萦云,蛮配。”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闲亭的悬辉府里。
悬辉府布置奢华,样样东西都漂亮方便,足以看出燕惊山这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他很会享受,连带着萦云也有了这种享受。
燕惊山并不常在闲亭,他要修炼,在中州常常有事。他也是那一代的风流人物,到处都有朋友,朋友交得多了,头出得多了,也结了一些仇。但他不在乎,整日吃酒风流,在沉烟湖上泛舟,在昭阳城中的酒楼流连,他听曲,看戏。兴致上来了,就自己找个地儿磨刀。他花了近千年打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刀,极窄的刀身,秀气,薄如蝉翼但无比锋利,杀人时伤口只有极细的一线。他为那刀取了个好名儿,叫“摧相思”。
萦云在悬辉府里学习了很多,府中有一间院子,院子里的房间都摆满了书。燕惊山花了不少时间教他认字,之后他便常常去通过读书打发时间。读书让他懂了许多事,但这“懂”如同空中楼阁,是飘着的。他一直向往中州的样子,但燕惊山并不常放他出去玩儿。他去过几次昭阳城的酒楼,听过琴女弹琴,看过舞女跳舞,燕惊山还要他陪他在沉烟湖上泛过舟,沉烟湖上满是雾霭,萦云新奇地看着,心里又生出疑惑。他遇到的人都是那样地重,唯有他,如云霭那样轻,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起来。
他问过燕惊山这个问题,彼时燕惊山漫不经心道:“你又不是人。”
萦云先是一呆,再是迷惘,最后生出几分伤心来。
但那时候的燕惊山不在乎,只笑着揉了揉他的发,揉小猫小狗一样。
那段日子,燕惊山一直停留在昭阳城。摧相思成型后,他腾出手来,为自己铸了一把剑。一把重剑。好友笑他不走寻常路,旁人都是轻剑重刀,他却反了过来。燕惊山吹吹黑灵石的碎屑,笑道:“是嘛,倒过来才有意思。”
那好友也是萦云少数见过的燕惊山的朋友,也是铸器的,名字不记得了,只记得姓唐。
后来燕惊山因为一些事,去了洗心域,在石林中,他杀了仇敌,突破境界,还许诺萦云,为他造一具有重量的身体。
造身体这事很难,而且没人认为燕惊山会成功。这事不仅难,而且荒唐。萦云不是人,是魂魄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魂魄也不是魂魄,他不可能随便找具躯体躺下去寄生,而自古以来,也从没人能硬生生造出一具人体。燕惊山尝试了多少次,就失败了多少次。他花了很长一阵子研究妖族是怎么变出人身的,研究结果是,妖族本就有属于自己的骨骼血肉,从兽变人只是骨骼血肉的腾挪转换,而萦云压根儿没有这些东西。
燕惊山那时捏着萦云有实质但没什么重量的手,道:“没事,我有。”
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自我治愈能力便极强。但修道有四要,经脉根骨,这几样若是受损,不仅动荡修为,恢复起来也很慢。
燕惊山的朋友都说他疯了,但燕惊山觉得自己没有,他对自己的计划有五成把握。这五成已经非常不错了,一半呢。
他带着萦云又回了洗心域,洗心域有个地方,叫鸣雷谷。寻常人只知道谷中雷电虬结,比渡小雷劫的雷威力还夸张,有次燕惊山误入其中,发现里面有一眼泉,一条溪,泉底长着“灵肉”,溪中结着灵石——是他从未见过的灵石,暧昧诱人的粉色,经受着清泉水的洗刷。
此次鸣雷谷之行,他为的是泉底的“灵肉”。虽然他不知道那玩意儿的来历,但能察觉到那东西充满灵气,绝对无害。萦云离一个真正的躯体,差的是骨骼血肉,骨血他能供,但肉割下来却是死的,无用,因此他便打起来这“灵肉”的主意。
他们在鸣雷谷里取了灵肉,之后回到昭阳城,燕惊山闭了关。
他的朋友们轮换着为他守关,那时候萦云在闲亭里,什么都不知道。
萦云过了好几百年后才知道燕惊山当时做了什么。
那几百年里,燕惊山也常常进闲亭。他是分神进来,有时还带昭阳城新出的好吃好玩的给他,神色如常,萦云什么异样都看不出。只有这几百年来,每每萦云说想要出去玩儿,燕惊山都温柔地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燕惊山每从自己的身体里掰出一根骨头,都要休息很久。
他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把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掰了个遍,终于能在地上铺出一个人形架子来。骨骼是最难的一步,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他叫萦云出来,叮嘱他闭着眼睛,牵着他躺进骨架之中。灵肉缓缓攀上骨架,精准地描摹出萦云的样子,但那灵肉仍然是苍白的,虽然有灵气,但这具躯体仍然算不上“活”。燕惊山抽出摧相思,眼睛眨也不眨,割开自己的手掌,往灵肉里放血。
“惊山,你是真的疯了。”他的友人骇得连连抽气,燕惊山伸出另一只手上遮住萦云的眼睛,不想让他看到,一边回答友人,“你不懂。”
“是,疯子的想法,我哪能懂。”
“主人,”萦云小声道,“你是不是……”
燕惊山打断他,“从今往后,别叫我主人。你可以直呼我的名讳,或是喊我……哥哥。”
友人在一旁唏嘘道:“这哪是哥哥,是情哥哥吧。”
燕惊山低垂着眼笑,他的脸已经很苍白,但笑起来仍然动人,“是啊,就是情哥哥。小云要不要我做你的情哥哥?”
萦云嗫嚅着,窘迫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灵肉吸足了血,愈发精神,很快便将萦云的整个躯体覆盖上了。灵肉似乎拥有巨大的力量,连带着改善了燕惊山的骨骼,使之能和萦云最佳匹配。
“主……哥……”萦云抿了抿唇,无措地不知道叫什么好,只可怜兮兮道,“我觉得我变沉了。”
“嗯。”燕惊山抬起手,扯过一匹本就是用来裁衣的丝绸,盖在萦云身上。
他手上的血还在流,将水蓝的丝绸印出鲜血的痕迹。
友人惊叹:“惊山,你竟真的做成了!”
骨骼,血肉,皮肤,四肢,五官,毛发。一个活脱脱的萦云就在他们面前。萦云睁开眼——他睁得有些困难,尚不习惯真实的身躯。不论是从魂魄珠中出来,还是有了自己的身体,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燕惊山。
燕惊山扶着他坐起来,问道:“怎么样,难受吗?”
萦云摇了摇头,说:“不难受,只是……有点奇怪。”
他看向燕惊山流血的那只手掌,伸手想去碰,又觉得自己的胳膊也重得不像自己的。燕惊山察觉到他的目光,笑起来,他心念一动,血立刻止住了。他从自己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摘下那枚黑灵石戒指,递给萦云。他着实失血过头,那双手是毫无血色的白,几乎发青,血是那样红,戒指又是那样黑。萦云呆愣愣地看着。燕惊山捻起水蓝丝绸的一角把戒指上的血擦干净,轻声说:“你不接,我就给你戴上了。手伸出来。”
萦云便把手伸过去。
燕惊山忍不住弯了眉眼,笑意很深,他把戒指推到萦云的无名指根,揉了揉那双温暖的、有重量的手,低笑道:“小云,喜欢吗?”
“喜欢,”萦云慢慢地朝燕惊山露出一个笑,“哥哥。”
岑云阔翻身醒来,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胸口那枚黑灵石戒指。
他呼吸急促,眼角沁出泪来。
“哥!”燕厉扑过来,急促道,“你怎么样?”
“这是哪?”岑云阔望着这陌生的床与帷幔,艰难从回忆中抽出神,哑声问燕厉。他不敢看燕厉。
燕厉低声说明情况,“这里是白山。你昏迷了快一个月了。哥,现在外面乱成一团了。”
花枝足站在门口,手里端了碗药,“醒了?挺好,自己喝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