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夏弘熙了。”
祁回安慰道:
“草已经打了,蛇也惊了,我们干脆将计就计,说不定还能比之前的计划来得更顺利。”
祁宴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夏薰的伤……罢了,回去吧,夏薰该换药了。”
苍茫夜色中,二人骑上马,不留痕迹地离去。
第40章 春知处
祁宴回到府中时,夏薰已经醒了,他是被韶波的动静弄醒的。
韶波在他身边,没干过什么活,做事笨手笨脚。
给夏薰换绷带的时候,尽管已经相当小心,动作还是不够温柔。
而且她太害怕见到夏薰的伤,全程都不敢看他的手,侧着头、半眯着眼给他换药。
一番折腾下来,她紧张得满头大汗,夏薰也被她弄醒了。
见到他睁开眼睛,韶波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夏薰口干舌燥,张了张嘴,没力气开口。
韶波看出他渴,跑到桌边端来一个大碗,送到夏薰嘴边。
夏薰一口气喝光一大海碗的水,直到碗底露了出来,他才尝出滋味。
他问韶波:
“你给我喝的水……怎么有苦味……?”
韶波抽抽噎噎地说:
“小少爷喝的不是水,是大夫开的药……小少爷把药喝完了,明天伤就好了!”
夏薰嗤了口气,虚弱地说:
“你当我是妖怪吗……这里,是祁宴家?是你把他找来的……?”
韶波的眼泪越流越凶,半天说不出话。
夏薰安慰道:
“你做得很好,不要……再哭了……”
祁宴已经来到房门外,听见夏薰的声音,立即推门进来。
从大理寺的诏狱出来,突然下起了雨。
祁宴没有马上回府,在瓢泼的大雨里骑着马,赶到城中的一条小巷。
那里有间店铺,是全京城唯一能买到槐叶冷糕的地方。
店铺已经打烊,老板正在把木板一扇一扇地立在店外,准备关门。
槐叶冷糕早已售完,灶台下的火都熄灭多时。
祁宴拿出一枚金锭,让老板再起炉灶,给他做一盒冷糕出来。
祁宴给的钱,比小店三个月赚的还要多。
老板乐颠颠收下钱,把坐在后堂打瞌睡的小伙计叫起来,两个人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蒸出一笼崭新的糕点。
祁宴脱下雨篷,将装着点心的盒子严严实实裹起来。
祁回要脱下自己的给他,他也不言语,猛地一扬鞭,冒着雨急急往家里赶。
他的衣服迅速被雨水淋湿,马蹄踩在积水的石板路上,频频溅起的水花湿透了他的鞋子。
等回到府里,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唯独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食盒,滴雨未沾,还冒着蒸腾的热气。
推门进屋前,他问祁回:
“我看上去怎么样?”
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有几缕贴在他脸上,他脸色发白,嘴角紧抿。
大雨没有削弱他的风姿,满脸的雨水,反而令他眼尾的痣愈发显得动人,他还是那个令人望之心折的祁宴。
可是祁回知道,祁宴问的不是这个。
他是在问,他的身上还有没有杀气?
夏薰能不能看得出来,就是这个人,刚刚在牢中,亲手杀了他的哥哥?
祁回摇摇头:
“公子神色如常,并无异样。”
祁宴擦掉眼帘上的水,提着食盒,走向夏薰。
韶波见到他来,抹着眼泪,从房里退出来。
祁回看了一眼祁宴的背影,关上了房门。
韶波走后,夏薰终于能懈一口气,方才在她面前,他忍着没表现出来。
换药是很疼的,韶波的手又没轻没重,折腾得他更难受。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才故意装出一副无碍的样子。
祁宴进来时,他正躺在床上大口喘气,平复伤口传来的疼痛,他紧闭双眼,嘴唇惨白,右手紧紧死死攥成拳,藏在被褥里。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到祁宴,他汗津津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笑容。
“……你来啦……”
祁宴慢慢走过去,坐到床前,将食盒放在床边的小圆桌上。
夏薰闻到槐叶冷糕特有的气味,眨了眨眼,问:
“这是……给我的吗?”
祁宴轻轻说:
“对,最后一盒,给我买来了。”
他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块,捏下一点,喂到夏薰嘴里。
夏薰觉得累了,一边咀嚼着,一边闭上了眼睛。
祁宴用手背贴上夏薰的额头,轻柔地蹭去发际线上的汗珠,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额外增添夏薰的痛苦。
夏薰闭着眼睛,轻笑一声,对他说:
“我头上又没有伤……”
祁宴的手上还有雨水,凉凉湿湿的,还夹杂着大雨潮湿的气息。
他柔柔摸过夏薰眉间,凑近他的脸,低声表扬他:
“我们夏薰真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换药的时候,连一声都没出,真是个勇敢的男人。”
夏薰低低“嗯”了一声。
祁宴又掰下一小块冷糕,喂给他吃。
夏薰细细嚼着,没有睁眼。
祁宴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声问:“还疼么?”
夏薰又“嗯”了一声,但祁宴敏锐地发觉,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他马上去看夏薰的脸。
夏薰双眼紧闭,嘴里被糕点塞得鼓鼓囊囊,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尾流出来,不断滚进发间。
祁宴的心狠狠一痛。
他跪到脚踏上,避开夏薰受伤的左手,把他用力揽在怀中。
夏薰皱着眉,嘴里含着冷糕,一声不发,哭得满脸通红。
他满腔的委屈不知从何倾诉,他把脸紧紧贴在祁宴胸前,放肆地哭泣。
祁宴的衣服被他的眼泪浸湿,潮湿的范围一点点扩散,泪水混杂着雨水,贴在祁宴胸前。
他揽着夏薰,夏薰的眼泪烧灼着他,夏薰的痛苦仿佛就是他的痛苦。
这是在双亲和兄长去世后,祁宴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刺骨的疼痛,痛彻心扉的苦涩捕获了他,他说出口的话带着明显的哽咽: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祁宴一手抚着夏薰后脑,一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这是他唯一懂得的安慰别人的方法。
他没有对夏薰说,别哭了,没事的,马上就好。
他只是不停在他耳边呢喃: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经历了什么,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你不用说出口,我也能感受到和你同样的痛苦。”
夏薰咽下口中的糕点,带着满脸眼泪,抬头问他:
“为什么……我爹娘不喜欢我?为什么,就连我哥哥……也要这样对我?”
他满头满脸都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眼睛红肿,脸因为受伤和哭泣,也肿了一圈。
他的表情没有怨恨,只有浓浓的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祁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这样做,夏薰就要看到他的眼泪了。
祁宴流泪了。
在夏薰看不到地方,祁宴的喉头不停鼓动,胸腔里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他不得不通过生硬的吞咽,来抵御布满整个胸膛的钝痛。
他愤恨地想,方才怎么能让夏形死得那么痛快?
牵机算什么,全身痉挛、头脚相抵、窒息而亡又算什么?
他不该这么快杀掉他,他应该禀明陛下,让夏形受凌迟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调整好表情以后,他用肩膀蹭掉脸上的泪水,再一次将夏薰搂在怀里。
他压下心中对夏形疯狂的痛恨,用最温柔的语气,立下最狠戾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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