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
本来也没打算送她见官,谁想这女人戏还挺多,他忍不住凉凉刺了她一句:“既然冤枉,岂不更该送官,好教府尹大人查清你的冤情,这样你又可以告我一个污蔑和忤逆之罪了。”
万姝儿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急声道:“就算看在你弟弟这只为了你的爵位,才瞎了的眼睛份上——”
贺南丰却面色一变,怒道:“住嘴!”
贺顾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门外却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厮,跪在门前。
“候,侯爷!宫……宫宫宫宫……”
磕巴了半天也不知要说什么。
贺南丰还在气头上,怒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厮的下半句话却同时喊了出来——
“宫……宫里的王内官来传旨了!眼下正在前院儿的茶厅里等着呢!”
第22章
贺南丰闻言,不由得一愣,道:“王内官,哪个王内官?”
这小厮不过是个小门房,当然不可能知道。
“小的不知,但……”
小厮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这位公公,带来了好多好多赏赐,眼下都已快摆满府门前半条街了,真是好大的派头。”
贺南丰其实刚一问出口,就立刻猜出了来人是谁。
来传旨,又还有赏赐,必然是皇帝皇后身边近侍,姓王,那肯定是陛下身边的内务司掌印太监,王忠禄了。
贺顾才刚选完驸马回来,宫中立刻就遣了陛下身边的内官,亲自来传旨,还带了丰厚赏赐……
为何而来,简直不要太好猜。
贺顾也不傻,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便把还跪在地上的贺诚和哭哭啼啼的万姝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那小厮,追问道:“真的?!”
贺顾倒不是不敢相信,只是眼下,天都已然半黑了,离宫门落钥,估摸着也只有一个时辰不到。
往日里,宫中便是传旨,也不会这么晚。
可见今日陛下选完驸马,对他应该很中意吧……?
否则,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让王内官,赶在今日来传旨了。
贺南丰却在心中叫苦,他暗叹了一声,心想也罢,许是长阳侯府的运数合该如此。
人事已尽,天命躲不过,那也没办法。
又想起若不是万姝儿不安分,这倒霉事,也不能落到他长阳候府头上,低头寒声道:“我今日不将你送官,那是念在诚儿的情份上,从今日起,府中庶务你便不要再管了,自己回你院里去禁足,我一日不许你出来,你就一日不得踏出院门一步。”
又指着堂下,跪着的王管事,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人给我捆了,送到汴京府去,这刁奴侵占主家田产铺子,便交由府尹大人,按本朝律例处置,日后是死是活,和我长阳侯府再无一丝关系。”
门外果然闻讯冲进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仆,压着那惶然无措、连连告饶的王管事出去了。
贺南丰站起身,走到剩下的几个账房先生身边。
“至于你们几个,限你们三日之内,将以前夫人的陪嫁理出来,田庄地凭、门铺契书,一样不得少,若做不到,便和王管事一齐在卞京府衙门,等着府尹大人审讯吧!”
那几个账房先生,眼见王管事被拖出去,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有异议,纷纷磕头应是。
贺南丰这才把目光转向了显然已经心不在焉的儿子身上,道:“随为父去接旨。”
贺顾终于等到他这句话,自然不可能拒绝。
父子俩相继踏出正厅房门,征野转头看了看还跪在地上面色怔愣、形容狼狈的万氏,暗自呸了一声,骂了句活该,便立刻跟上贺顾离去了。
贺顾此刻却觉得有些奇怪,他正在琢磨,即便宫中相中了他,赐婚的旨意,来的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啊。
长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嫡长女,又素得爱重,娘娘更是疼的如同心肝儿肉一般,她的婚事,断不可能草率定下,起码也得叫司天监选好良辰吉日,内廷、内务二司再打点好公主大婚节仪,才能走到宣旨这一步。
但等贺顾亲眼看到那从侯府门前,直直延伸到了长街尽头的赏赐车马队伍,还是不由得被这阵仗给唬住了。
前院的茶厅虽叫茶厅,其实都没进到侯府一道门里,只是前院大门旁,一个搭了牵牛花架的小廊。
贺顾远远就看见了廊下的王内官,他身着一件圆领小青袍,跨坐在廊下石凳上,端着一盏青瓷茶杯,正闭目细细品味。
……若不是贺顾心知肚明,前院能奉的不会是啥好茶,看王公公这幅陶醉神色,他险些都要以为王忠禄手里,真是什么上好贡茶了。
贺南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一揖道:“家中临时有些琐事耽搁,叫内官等得久了,万望勿怪。”
王忠禄睁开眼,将那茶杯慢条斯理的放回廊下小桌上,站起身道:“侯爷还是如此多礼,是咱家今日来的突然,又岂能因此怪罪于侯爷?”
贺南丰道:“我听下人说,内官为传旨而来,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王忠禄道:“侯爷误会了,咱家这趟前来,虽确是奉天子之命,但陛下并无什么旨意,只是遣咱家,来给小侯爷送些赏赐罢了。”
贺南丰与贺顾俱是一愣。
王忠禄终于清了清嗓子,道:“传陛下口谕——”
“长阳侯世子贺顾,端文有礼、文嘉武善,朕见之甚慰,又念卿承河平乱擒贼有功,着特赐银帛若干,钦此。”
贺南丰带着儿子连忙谢恩,罢了才道:“内官辛苦出宫,为犬子送赏,府中下人竟如此怠慢,也不知请内官进门喝口好茶,真是……”
王忠禄摆了摆手,道:“这不怪他们,是咱家自己要在此处等着的,今日陛下赏赐小侯爷,也是临时起意,这差事来的突然,实不相瞒,咱家也是匆匆点备完赐物出宫,眼下还得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宫去,就不劳烦侯爷招待了。”
他语毕,却见贺老侯爷身后的贺顾,一副神游天外模样,思及今日场上,这位世子爷的表现,王忠禄便猜到,他多半是在担心,圣上定下的驸马人选,究竟是谁了。
圣旨虽还未下,王忠禄却知道这门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他有意给未来的驸马爷卖个好,便压低了声音笑道:“世子爷日后贵不可言,不必太过忧心,且好生在家中等着便是了。”
至于等什么,王忠禄虽未明说,但贺家父子是聪明人,当然心知肚明。
贺顾心中的巨石终于猛然落了地,看来他是不用再等个十年八年,等到三皇子殿下登了基,才能娶到媳妇儿了。
尽管三皇子还是要帮的,但现下能早早抱得美人归,那当然再好不过,贺顾喜道:“多谢内官提点。”
王忠禄哈哈一笑,转身挥了挥手,长街上的随从们,赶忙开始把海样多的赏赐一一抬进侯府大门。
他心中暗自哂笑,有些促狭的想——
有朝一日,若是三殿下恢复了原本身份,那贺小侯爷究竟算是三殿下的姐夫,还是……三皇子妃?
这么一想,小侯爷的前程……果然是不一般啊。
第23章
王内官这句话,终于让贺小侯爷这些时日,一直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了。
这一晚,贺顾睡了个格外酣甜的囫囵觉,又做了个差点没让他笑醒、可谓是重生后最香的美梦。
梦中,他已与长公主殿下成婚,汴京城的三月,下着绵绵细雨,长公主殿下仍然是一身明艳红衣,只是梦里的公主,已为人妇打扮,还挺了个大肚子。
看样子是怀上了——
那必然是他的。
贺小侯爷在梦中为妻子撑着油纸伞,二人站在京郊长鹿山山脚,那座最灵验、香火也最旺盛的送子娘娘庙前。
往来行人纷纷,见了这小夫妻俩,都忍不住撑着伞驻足回顾,想要多看一眼,这对如画一般的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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