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赞同地点了点头:“看来这太守不过是他们的替罪羊罢了。”
“想来这上至户部,下至郡守已然是沆瀣一气,就算没有这天灾,当地悍匪叛乱也是早晚的事。”吴新丰叹了口气,“宋瑾恒如此大费周章,为的莫非便是将那五万大军调离京城的这一天?”
“不止,若是大胥百姓安乐,河清海晏,朝廷上起不了风波,四皇子登基便是篡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使诸葛家与陈国公成功摄政,还是会得位不正,被百姓所诟病。”
元锡白继续道:“若是岭南乱了,当地民愤迭起,盛世转为乱世,诸葛家便可以皇帝昏聩、太子平庸之由起兵造反。五万军士已被遣去岭南,上京便犹如一个被掏空的锦笼,想要破开便容易了。”
“若是能找到诸葛家与陈国公在幕后操纵户部的证据,在皇上面前检举他们,或许能避免起兵的灾祸。”吴新丰叹了口气。
“只可惜这些人心太狠,清理得太干净了。”
徐达也道:“况且那苏其正近些时候在皇上面前正得宠,说不定暗中又销毁了不少证据,更不可能对诸葛少陵那群人生疑了。”
元锡白沉吟了一会儿,道:“此番南下,宋……右相大人已经派了人暗中调查,若是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定然也不会让那些恶人好过。”
徐达同吴新丰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道:“说到宋大人,不知皇后娘娘凤体是否康健?”
元锡白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这……在下也不清楚。”
那日在张府醉酒后不久,宫中便传出了皇后身体有恙的消息,宋钊心下担忧,便求皇上破例应他在鸾凤阁殿外守着,以防变故。
迄今为止似乎已经过了十日……
也不知道宫中现下到底究竟如何了。
鸾凤阁侧殿,一名发髯须白的老者跪在地上,面色苦闷、声色凄楚:
“右相大人,方才皇上来找过下官询问安胎之法,但、下官实际……实际上说的不是真话,现下我想将所有皇后娘娘的所有实情悉数向大人坦言,只求您救救下官……!”
“魏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宋钊心有疑窦,但还是无奈地扶起魏太医,柔声道:“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实在不必如此。”
魏太医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又留下两行浊泪:“十日前,听闻皇后娘娘被苏贵妃养的猫扑了一下便受了惊,小腹开始出现隐痛症状。几日前,全身更是发起虚汗,下体出现血迹。皇上让我给皇后开些催产的药,可……可下官不敢开。”
“不仅是我不敢开,连张太医、陈太医也不敢开,就算把全上京的大夫们都叫上,也开不出来呀大人——!”
宋钊闻言心头一紧,但仍是努力放缓语气:“……这是为何?”
魏太医接着道:“皇后娘娘先前便患了风寒,身子骨向来虚弱,太医院曾经给娘娘开了调理的药,可不知为何不起作用……腹中胎儿能养至足月已然万分不易,但现下——”
“现下如何!?”
魏太医叹道:“依娘娘如今的身子状况,这孩子……兴许保不住了。”
“就算用催产药催生,生下来的孩子恐怕也活不过几日。”
宋钊面色凝重,沉思了一会儿,道:“那现下应该如何?”
魏太医苦道:“现下确实到了用催产药的时机,只不过……”
只不过太医们都惧怕皇帝龙颜大怒,迁怒到他们这些接生的下臣们身上,故而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为皇后配药。
“下官自小研习医术,这双老手也曾接生过不少皇子公主,在宫中太医院待的年头比如今这正宣的年号都还要长,旁人或许看不出,但下官把完皇后娘娘的脉之后便知晓,若是娘娘再这么拖下去,恐是有性命之虞。”
魏太医又跪下身,朝宋钊行了个大礼:“下官虽非贪生怕死之辈,但事关两条人命,万般不得已之下只好来向右相大人求情,还望皇上大怒之时,大人能保下小人这一条贱命。”
宋钊扶起他,叹了口气:“魏大人,我答应您。”
“只是我对您也有一事相求。”
魏太医拭了拭眼角的泪,面露感激之色:“大人您请说。”
宋钊执着他的手正色道:“请大人答应我,一会医治时,不管皇上如何要求,请务必要将皇后娘娘的凤体安健放在第一位。”
【作者有话说】:
我肥来了~接下来走一点剧情就要完结了,就是以我的龟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哈哈哈(๑¯∀¯๑)可能有一丁点虐,但是主角结局是he,表担心。
第60章 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和麟儿的
“姐姐。”
宋钊接过侍女松青手中的瓷碗,坐到床沿,隔着帘子握住了宋芷岚瘦得只剩一层皮的手腕。
那腕子分明比雪还白,却仿佛一截枯槁的断木,连上边的金镯翡玉都成了累赘。
宋芷岚躺在狐裘上,朝他笑了笑,清瘦病态的脸依然不掩出尘绝色:“钊儿……”
“麟儿呢?”宋钊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唇边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松青托逸芳宫的王美人代我照料几日,她是我信得过的人。”
宋芷岚虽然身子虚弱,但仍十分警觉,盯着那药碗半晌,才柔声问道:“这是何种药?”
宋钊顿了顿,回道:“是太医署开的安胎药。”
“我这身病体太不争气,劳烦那些太医了。”宋芷岚咳了咳,指尖推开嘴边药匙,自己端着碗沿仰头饮了下去。
宋钊见宋芷岚对那副药深信不疑的模样,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为了不使皇上迁怒至众太医身上,也为了不让皇后生疑,这副催产药便只好由他来亲手调配,再看着宋芷岚亲口饮下。
对他而言,诛心之举也莫过于此。
宋芷岚喝完药,松青便上前掀了帘子将空碗收了下去,将门窗仔细地掩了掩,方便两人叙话。
门外无风无雪,静得只余了室中炭火零星的噼啪声。铜炉中的沉香与还未散去的药味氲在一处,成了股令人昏昏欲睡的味道。
“过来让姐姐看看。”
宋芷岚捧住宋钊的脸,指腹慢慢地摩挲过他的鬓角,道:“宫外近日还好吗?”
宋钊望着宋芷岚髻顶几缕闭目的白发,心下一涩:“几月前将祖母送去九华山,昨夜才收到她老人家寄来的家书,说那儿是个清静地,自己一切安好,让我们不要挂心。”
“祖母常年伴在青灯古佛左右,九华山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
宋芷岚笑了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偷偷到她的佛堂里玩,不小心碰落了香烛莲花灯,还被她拿着一根好长的拐杖追着打呢。”
宋钊也跟着牵起嘴角:“自然记得,那时我的个子最小,跑得又慢,总是第一个被打到。”
宋芷岚欣慰道:“是啊,你小时候又瘦又小,到了书院还天天被人欺负,父亲还说我宋家‘轩宇门庭,肃风玉树’,怎的就生出你这么个不合称的来……”
话至一半,她才察觉到失了言,叹了口气,拍了拍宋钊的脸颊莞尔道:“几年过去,已经长成如松似玉的人儿了。”
宋钊见宋芷岚主动避讳谈及有关宋瑾恒的事,心中也暗叹一声,半晌后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来:“我今日前来,还有一物要赠予姐姐。”
“此串为迦南香木所制,据说在西傩的大慈音寺开过光,受过高僧福泽,是先前子义在一群车马商队那儿买来的。”
他握着宋芷岚的手腕,认真地将木质佛串缓缓地戴了上去:“望此物能保佑姐姐凤体康健,母子平安。”
宋芷岚看起来似乎很受用,举起腕子低头闻了一会儿,慢慢笑了:“好香啊,有种木兰的香味。”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