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哥?”
柳枕清看着霍风冽, 感叹道:“原来是那个小鬼头啊, 还真是见过, 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时光飞逝啊。”
霍风冽见他神色还好, 就道:“也想起来为什么赠送人玉佩, 让人爱慕?”
柳枕清噎了一下, 有些无奈的看着霍风冽道:“真没送, 不过那时候我的确还是带着柳叶玉佩, 之后才一直戴得你送我的。”
柳枕清漫不经心的一说, 霍风冽微微怔了一下,不由得红了耳根,装作镇定的咳了咳,抬起手臂抱着柳枕清朝着杜东锋的家中飞去。
他们到的时候,就看到院中病弱的原杜颤颤巍巍的朝着白溯跪下。
“真的是他。”柳枕清心情复杂的感叹道。
霍风冽之前来过,也见过杜东锋的父亲,不过他早就已经不认识这个人了,不仅是因为样貌随着年纪的变化,更主要是原杜声名鹊起时,霍风冽也到了入军营的年纪,所有几乎不怎么在京城。
贺阑也是,他入京城的时候,原杜已经不在了。只能问向旁边一起躲着的秦予,秦予点头,他小时候是在宫内伺候的,自然认识。
白溯也认出来了,见到本尊竟然真的还活着,都有些不敢置信。
“原大人快快请起,晚辈受不起!”白溯赶紧把人扶起来。
“受得起,受得起,当初若不是白大人一路相护,老夫早就没命了,焉能带着家人苟延残喘这么久。”原杜说着眼睛就不禁红了起来,“现在能再见白大人的家人,是老夫运气好。”
白溯眼神颤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杜东锋赶紧扶着父亲坐下,也邀请白溯入座,老人这才缓缓讲述了当年的真相。
“当年通茂州的税赋出了严重问题,有百姓送上千人手印书上京鸣鼓状告,闹得沸沸扬扬,朝廷为了平息民愤就打算派人南下查案,而当年我固执己见,顽固不化……”
白溯赶紧道:“原大人别这么说,原大人的美名到现在还在流传,都说原大人不畏强权,刚正不阿,为民请愿,堪称为官者之楷模。”
原杜苦笑着摇头道:“现在想来,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不懂拐弯的偏执罢了,那时我气愤这样的事情朝中竟然犹豫不决,就连柳相爷都不愿意出手,一副想要将事情压下来的样子,所以我就主动领命,发誓要查出毒瘤,让那些贪官污吏无所遁形,也让朝中那些官员自惭形秽。可是我终究还是错了。”
白溯犹豫道:“传闻……不,不是传闻,后面经过调查还有证据表明,当年你刚刚离京,柳枕清就派人去暗杀你,甚至还屠了你的满门,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我哥哥偷偷保下了你们?”
不怪白溯这般想,毕竟他哥哥之后还想收集柳枕清的罪证,结果还被柳枕清的余党灭口。
可是想起哥哥的为人,想起之前盐丘州的事情,又觉得说不出的违和感。
白溯心中充满了疑问,只能看向原杜。
结果却见原杜摇头,神情难过道:“没想到就连二公子也这般误解,世人都冤枉了他啊。”
“冤枉……谁?柳枕清吗?”白溯哑然道。
“当然!”突然,一旁的杜东锋大声激动道:“世人都不知道柳相爷究竟有多好,当年若不是柳相爷赶到的及时,我们全家早就死了!”
白溯愕然的看着杜东锋,一时语塞。
“二公子,你想想看,当年你兄长可是柳相爷的左膀右臂,若没有柳相爷的意思,白大人会出手吗?”原杜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刚刚离京就被人盯上了,是柳相爷派人假装抢先截杀我,用药让我假死,我是亲眼看着那些杀手袭来,翻找我的车队,简直就是千钧一发,我就命丧当场,等着那些人离开,柳相爷的人就将我偷偷藏在一处直到我的家人被送来。”
原杜说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流泪。
杜东锋道:“那时父亲刚刚离开,夜里家里就来了一群黑衣人要杀我们,大哥拼命反抗最先遇害,其他人都被抓住,我质问来者为何杀我们,他们说父亲不该冒头,是我们活该。”
杜东锋说着看向不远处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他们都还记得那时候的恐惧,哽咽的抱作一团。
“那时我们都绝望了,是柳相爷带着人突然出现与黑衣人拼杀,为了救我,柳相爷还挨了贼人一刀!”
说着杜东锋从脖子中拿出了那枚玉佩,白溯也是见过柳枕清佩戴的,所以认识。
“当时,这枚玉佩就是被刀划断,被我捡了起来。我永远记得那一幕,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白溯震惊的看着他们,这跟他知道的相差甚远。
这时,屋顶上的霍风冽瞳孔一颤,转头看向柳枕清,那时他并不在柳枕清的身边。
“为他挡刀?”
柳枕清眨眨眼,“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见霍风冽脸色不妙,赶紧道:“皮外伤而已。”
那段时间,受伤太多,随便被刮一下都不算什么了。
杜东锋继续道:“随后柳相爷趁着夜间偷偷送走了我们全家,一把火烧了府邸,伪装成我们都死了的样子。之后我们就跟父亲汇合了,直到这时,白大人出现,一路护送我们南下,给了我们新的身份,安顿了我们。”
“为何?为何要这么做?”白溯想不通的问道。
“因为当年的税银案是碰不得的,而我已经接下,百姓们都知道。只要我不死,就必须要查,但是一旦我查,我们全家就等于是白白送死。这是柳相爷唯一想到的能保下我们全家性命的办法。”原杜苦涩道。
“怎么就查不得?都引起民愤了!”
“民愤又如何,百姓只能看到自己的生活,根本看不见国破家亡近在眼前,就连我也没看破情势。”原杜咬着牙道:“当年白大人来接我们时,还说替柳相爷躬身谢罪,可是听他讲明原因,我却羞愤难当。”
“因为当年税银案件涉案的官员背后其实都是京中的肱骨之臣,内阁,尚书,两朝老臣,各个位高权重,而皇上却根基不稳,三个王爷更是虎视眈眈,一旦皇上调查税银案件,等于是拿那些稳定朝局的老臣下刀。”
白溯听得脸色微变,原杜问道:“若是这样,你猜他们会如何?”
白溯瞬间背脊发凉,当年新帝可是完全说不上话的,那些大臣也是随时观望局势。
原杜语气森冷道:“他们只会舍弃这个新帝,转投三王之一,谁不动他们的利益,他们跟谁,那柳相爷苦苦维持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当年很多事情都是摇摇欲坠,如履薄冰,一步踏错皆是万丈深渊,而我那一冲动,直接就是拿新帝的命去冒险。”
“我自以为是,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我才是唯一为皇上,为大周拼命的好官。可是却不想差点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真的因为我,导致那些人倒戈三王,使得三王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那就是战乱的开始,大周必然生灵涂炭,那我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原杜说的激动都忍不住咳了起来,杜东锋在一旁赶紧给顺气。
白溯被这些震惊的言论,弄得整个人都恍惚了,“他……他不是权倾朝野,不是不把新帝当一回事儿,不是种种罪名都罄竹难书吗?”
“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杜东锋红着眼再度出声维护。“虽然……虽然很多事情我也看不懂,但是我知道肯为了我这样的小毛孩挡刀的人绝对不是坏人!毕竟……救我们一家除了增加他的累赘以外,到底……到底还能有什么好处吗?明明让那些人杀了我们,也是一种解决困境的办法不是吗?”
白溯再也无法争辩分毫,只是怔愣的看着这对父子。
原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后,道:“二公子,其他事情我不敢说,我这榆木脑袋也看不透。但是至少我们这件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之后,我的死讯传出,大家都以为是柳相爷所谓,柳相爷也从未辩解。另一方面,税银案皇上还得给百姓交代,柳相爷就提议让白大人前来调查税银,其实就是为了安顿我们,顺便拖延时间偷偷调查,以备以后皇上掌权再行清查,而在京中柳相爷就等于是让那些大臣放心,这件事情明面上会不了了之。至此我就明白,柳相爷做的一切都是在引而不发。他的耐心和坚定让我等老臣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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