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禹忽觉遍体生寒。
春雨楼内,腰酸腿软了好几日的萧寄言终于好了些。
他下了床,打算去跟靳慕说一声,今日就回去吧。
他听闻萧径寒又不见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靳慕近来也是愁眉不展的,大概心里也着急,只是又不放心他一人在这儿。
他才起身,就听房门一响,靳慕抓着那小倌走了进来。
“公子,”靳慕笃定道,“属下已查清楚,就是他在公子酒里下药的。”
萧寄言:“......”
小倌眼泪汪汪,“公子救我!”你家这人好凶啊,吓死我了!
靳慕刀一拔就架他脖子上,质问道:“为何要害公子?”
小倌冤枉道:“我不是,我没有。”
萧寄言有些过意不去,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好劝道:“许是误会,你先把刀放下。”
靳慕不肯放,“他也已承认,是他在酒里下药的。”
“可我没想害他啊,我......”小倌欲言又止,可怜巴巴地望着萧寄言。
萧寄言无奈道:“先放开他。”
靳慕眉头紧皱,“公子......”
萧寄言:“放开。”
靳慕:“可他......”
萧寄言破罐子破摔道:“是我让他下的药!”
靳慕一怔,“什么?”
萧寄言窘迫不已,转开脸道:“放他走。”
靳慕呆呆把刀放了下来。
小倌心有余悸,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靳慕茫然道:“公子为何要......”
萧寄言后悔起床了,至少在床上还能蒙上被子装死---太丢人了。
“我就是......好奇。”
好奇?靳慕更不明白了,若是想知道那药有何效果,大可让别人吃,怎么要自己吃?
“公子好奇什么?”
“我......”萧寄言一时找不到借口,胡乱道,“不要你管。”
靳慕心一沉,垂下眼低声道:“是属下僭越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萧寄言见他这模样,顿时恼了,“你站住!”
靳慕脚步一顿,“公子可还有吩咐?”
“什么吩咐,我何时把你当下人了?!”萧寄言越想越气,自己药都白吃了,腰白疼了,那夜也白哭那么久了!
“混蛋!”他一怒,脱口就道,“那换你吃,你疼好了!”
靳慕:“......”
第69章 头一回见你笑
靳慕脑子有些乱,纷杂的思绪缠绕交错,从那酒里的药,到萧寄言落在他额上的吻,沾湿他胸膛的泪......他似在这一团乱麻中抓住了什么,不敢置信又不愿放过那一点希冀,“公子是......为了我,吃那药的?”
萧寄言撇开脸,不自在道:“不然我吃着好玩啊?”
靳慕心头止不住地跳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喉间滚动,迫切地想要问一个答案,“公子......为何要这样做?”
萧寄言咬了咬唇,抬起眼,气恼又委屈道:“不是你说喜欢我的吗?怎么又不要我了?”
“不是,”靳慕蓦然紧紧抱住了他,低喃道,“我只是,不想勉强公子。”
萧寄言顿了顿,把脸埋在他肩头,小声道:“不勉强的。”
胸腔似有什么重重炸开,靳慕收紧了腰间的手,“公子可是说真的?”
萧寄言咕哝道:“我骗你做什么?”
靳慕心口跳动不已,却恍然如梦,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确认,“可公子,不是喜欢裴先生吗?”
萧寄言一懵,“我何时喜欢他了?”我就见过他一回。
“先前暗卫传信回扶风山,”靳慕道,“说你要亲裴先生。”
萧寄言这才想起来,张口就道:“他不给我亲。”
靳慕:“......”
靳慕又把人放开了,目光深深道:“若是他愿意给公子亲呢?”公子就亲他吗?
萧寄言:“他不愿意的。”
靳慕:“若是他......”
“他说喜欢才能亲的。”
萧寄言猝然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靳慕瞳孔一颤,脑中所有的繁杂混沌顷刻荡开,原来答案早已清晰可见。
喜欢才能亲......
靳慕搂紧了眼前人,唇齿交缠间,似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唔,”萧寄言被他勒得有些疼,不禁推了推他,“疼......”
靳慕松开了些,在喘息间抚上怀里人湿润泛红的唇,哑声道:“公子以后,不许亲别人了。”
萧寄言拧眉道:“我亲别人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别人。”
那便是只亲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人......靳慕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缓缓扬起唇角,泛起了一抹笑。
萧寄言怔了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仿佛见了什么稀奇事,“我好像,头一回见你笑。”
靳慕握住脸侧的手,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笑意更深,“我太高兴了。”
藏了多年的心思,从未敢奢望能得到回应。他原以为,这辈子便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家公子,看着他娶妻生子,与另一人白头偕老,却不曾想,抑不住心动的,不止他一人。
他以为的一厢情愿,原是两情相悦。
虞南大营内,萧径寒掀开一个营帐,便见萧阙站在其中,冷冷盯着他,“果然是你。”
帐外倏然冲进来几十个死士,将萧径寒团团围住。
萧径寒没有多意外,这几日为了找出下毒之人,整个虞南大营都在严查,他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
他笑了笑, 不在意般道:“王爷既知是我,又何必喊这么多人进来?我一个伤患,又能跑哪儿去?”
“你如今的能耐,本王可不敢小瞧。”萧阙冷声道,“本王从前竟未发现,你藏起来的,是这副模样。”
一个从不起眼,懦弱无能的庶子,却原来这样心思深沉。
“我如今这模样,不也有王爷一份功劳吗?”萧径寒淡淡道,“王爷难道不知,我是如何在府中长大的?我若不自保,又怎能活到现在?”
他抬起眼,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萧阙,“就因为我是庶子?在你眼里,便如同蝼蚁么?”
可他仍旧不明白,萧寄言也非嫡出,萧阙也不曾这般待他。
似乎只有他一人,无足轻重,可以轻易舍弃。
“若是萧承禹也知晓了谋反的事,”萧径寒一手抓上胸口的伤,“你也会毫不犹豫,一剑杀了他?”
尽管他先前为了唬住萧承禹,一再告诉他道,在萧阙眼里,与江山大业比起来,他们的性命都不算什么。可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所有人都不算什么,还是只有他一人。
萧阙看着他,阴沉的脸竟扯开一丝轻蔑的笑,“原来,你这么在意吗?你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我会杀你,是么?”
萧径寒五指攥紧,咬着牙没说话。
“那我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萧阙寒声道,“你不是我儿子,不过是一介婢女与他人的野种罢了!”
萧径寒浑身一僵,怔愣地站在原地。半晌,他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出声。
萧阙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分外刺耳,“你笑什么?”
萧径寒渐渐止了笑,讥讽道:“你不好笑么?我是野种?你这样的人,会容忍一个野种留在王府?”
“不过是你自认出身皇室,不愿承认因一时之失,与我母亲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有孩子罢了......”
萧径寒嗤笑道:“哦,你还要当皇帝呢,少了我这个低贱的野种,你这皇帝,是不是就更能名留青史了?”
萧阙沉沉地看着他。
“但我也不想知道真假了,”萧径寒收起所有情绪,望向他漠然道,“无论过去如何,今日你我二人,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话音刚落,帐外骤然响起阵阵惊呼,“不好了,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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