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图雅和二十部的先王有着一样的目标,其手段更是要高明阴毒不少。
而那些事谢樽也已经告诉了谢淳,待此番事了,陆擎洲对乌兰图雅的评估恐怕就要变上一变了。
至于那信为何会无声无息的送到萧云楼手中玩上一手挑拨的事,昨日谢淳也不冷不热的刺了森布尔两句。
森布尔给的回应是乌兰图雅纯挚无知,刚刚掌权时并不熟练,又不知礼数,派了人去递帖,却被下面的人自作聪明给弄成那样,请他们见谅。
说这种骗人的鬼话也就罢了,森布尔还补了一句,说什么想来送到玉门来也一般无二,萧大将军总会呈至御前,诸位不正是由虞朝皇帝派遣而来的吗?
但事实上是萧云楼还没来得及把这烫手山芋送达,陆擎洲便已知晓此事。
这个请帖的消息由萧云楼送上还是陆擎洲的眼线送上,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这若有似无的挑拨离间,算得上是十分高明。
想到这里,谢樽突然发现森布尔这人不说起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时,还是算个正常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们不老实,咱们自然也得多加防备。”简铮吃着饼子说道。
“做好先前安排好的事便好,思虑过多也不过庸人自扰。”陆景渊将杯子放下,那声轻响即使在闹市中也分外清晰,
“那些沙匪解决得如何了?”
“这你大可放心,在那见不到几个鬼影的沙漠戈壁上,要想做点手脚实在是轻而易举。”
为了不让乌兰图雅发现他们已经联络上了阿七,顺便把阿七给捞出来,简铮也算是费了一番心思。
她先是派人先是把阿七呆的那个匪帮彻底剿灭,又按照阿七说的方法继续联络着那边,制造上一点沙匪活动的痕迹,直到他们的车队接近石城,彻底远离了那片沙漠时才停止。
在乌兰图雅眼中,她的这支眼线应当是出了意外全军覆没,跟他们车队没有半点关系才对。
“嗯。”陆景渊微微颔首,但还没来得及抿口茶就突然被简铮驱逐了开来。
“快快快,他们要上来了,你赶快坐那边去,哪有侍从和主子坐一桌的,小心被看出点什么来。”
看着简铮驱赶蚊蝇的动作,谢樽端着茶碗的手一顿,十分怀疑对方在公报私仇。
车队很快便离开了这个热闹却有些破落的小城再次北上。过了石城,已然入秋却仍有余绿的原野展现眼前。
密集如织的清浅河流蜿蜒流过,但过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干涸,待到下一个雨季降临时才会再次充盈。
草原之上牛羊成群,时不时有急促的哨声传来。牧民们要赶在冬季降临之前到达冬季草场,否则冬日的风雪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谢樽没想此行会遇上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人,刚出石城不久,便有人带着一队骑兵和车队自阿勒泰而来,说是奉乌兰图雅之命前来护卫。
当看到策马站在近前,一身北境衣饰的周容时,谢樽神色微沉,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不,不对,如今应当叫他依拉勒,周容……不过是一个早已被抛弃的旧名而已。
“王庭护卫长依拉勒,奉主命迎接贵客。”
“北境部族众多,殿下忧心有人冲撞贵客,特遣依拉勒前往护卫。”说着,依拉勒一拉缰绳,侧过了身子。
他身后的那架马车华贵非常,连遮风的车帘都满是精致的刺绣,那布料上的针法纹样与虞朝不同,却也不是北境的手法,倒好像是自更西边而来的东西。
“诸位此行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还请移步。”
谢淳没有拒绝,顺着他的接引上了马车,那巨大的车辇之中,即使已经坐上了谢淳、赵鸣珂还有依拉勒,依旧能容得下两个侍女服侍在侧。
实在是大手笔。
当犹疑地叫出“谢怀清”三个字,又得了谢樽肯定的答复时,依拉勒那张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脸上绽放出了轻松的笑容。
谢樽看着对方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脸上虽挂着淡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到了今天,他不得不承认陆景渊当初每一步都走得极好,当初他们二人暗中插手了不少事,却在那些阴私算计中将自己隐藏得极好,没有暴露分毫。
依拉勒等人至今也不知道抓住他们狐狸尾巴的就是眼前之人。
转眼之间,敌明我暗,攻守之势已异。
“没想到你我会这般重逢,离上次分别也没过多久吧?等到了阿勒泰,我做东请你喝酒!”依拉勒显然心情颇好,他策马与谢樽并肩而行,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少年气,
“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生了这般模样。”依拉勒将谢樽上下打量一番,摸了摸鼻尖,“当为天人之姿。”
谢樽轻笑一声,自然而然地应承下来。
自从恢复了容貌之后,这些话他已然听过不知多少遍了。
当初年少时他长安走马,珠玉盈身,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却也没几个人这般夸过他,如今倒是莫名其妙地大有不同了。
“若说没想到,我才更是意外,不过数月,你便已经有了这番作为。”
王庭护卫长可不是个小官,与虞朝皇城的羽林将军等同,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官职算不上极大,权力却着实不小。
闻言依拉勒唇角抿起,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他日有酒有肉,我再说给你听吧。”
即使心下静如平湖,谢樽仍是扬起笑容,兴致盎然地说了句“好啊。”
暂时跳过了这个话题,依拉勒又活跃了起来:
“说来田梦那姑娘如今怎么样了?当时我走得有些急,都没好好跟她道别。”
“跟着柳清尘行医去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呢。”
“啊……那应该挺辛苦的。”
车队前骑马的几人,只有谢樽和依拉勒一直说个不停,依拉勒话多得可怕,接连不断始终不嫌累。
简铮沉默地听了一会,微微眯起眼,然后放慢速度走到了陆景渊身旁。
那个叫依拉勒的小子,看着谢樽的眼神分外热切,缠上了谢樽就把他们这一群人扔到一边当作空气,实在是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目光扫过前面那两道背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压低了声音道:“他是不是想撬你墙角?”
“……”谢樽差点一口风呛死,他回过头看着简铮,咬牙道,“将军慎言。”
这周围大半的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人能及,简铮那声音听在众人耳中自然分外清晰。
陆景渊听见依拉勒问“什么墙角”,又看见谢樽转头回去笑着解释了几句,唇角也勾起了一个不甚明显的冰冷笑容:
“将军与其盯着旁人看,不如看看自己。”说着,陆景渊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划过了简铮身旁始终半点动静都没有的萧云停,满意地看到对方的身形瞬间变得僵硬,
“啊?我怎么了?”简铮问道。
“将军精于此道,将军都不知,在下又如何得知?”陆景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给我说清楚了!”
“将军……”萧云停硬着头皮打断,平日里在自家营里也就算了,但这周围一圈二十部的人都瞪着眼睛瞧着呢。
谢樽听着后头的喧闹,额角青筋直跳,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见了这番情形,依拉勒眼底流过一道暗光,他回头瞥了一眼简铮问道:“简大将军一直是这般跳脱的性子吗?”
“嗯,算是吧。”谢樽笑了笑,这一次,那抹笑容真实了许多。
他状似无奈地叹息道:“将军性子简单直率,向来随心所欲。”
这不过一个插曲而已,寥寥两句话便已带过,无边的原野山峦之上,车队浩浩荡荡地往前走着,在草地上留下一道道印痕。
这番过了天山,又有人引路,车队的脚程比起之前要快上太多。等车队踏入阿勒泰的地界时,距离宴会居然还有十天。
乌伦古湖在净澈的高天之下一片蔚蓝,远处山峦和缓,与虞朝截然不同的景色铺展,谢樽站在湖边,有微风从湖上吹来,带着极淡的咸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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