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灯海绵延不绝接连天穹,上边飞焰绽天遮星蔽月。
只是烟火绚烂,丝毫未曾映进眼底。
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的小郡主忽的回头问了句:“星星不开心吗?”
“嗯?何出此言。”
他只是乍然被这独特的称呼勾起回忆,才恍然惊觉那些人埋在心底从未淡忘。
小郡主踮着脚探头:“星星都不抱我看烟花!”
他看了眼娇憨抱怨的小女孩,无奈笑了笑,走去护栏边俯身将人抱起。
小郡主顿时摆着双手乐不可支。
段星执轻柔揉了揉人花苞鬓发,唇角微勾看向下方,眼中笑意越发寡淡。
抚仙台下城池不夜天,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似乎都能听见下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喧闹不绝。
外有异族贼心不死,内有强臣窥权,那是他绝无可能抛之不顾的山河万里四海升平。-
乌金色的轮椅停在漫天风雪中,很快化作一座人形雪雕。上方的人微微垂首静坐,看着一望无际的白,眼中早已看不见任何神采。
拂雪飘在人头顶缓缓落下,情绪也不复曾经,耷着耳朵低声道:“回去吧,虽然你们的性命随着这个世界一同凝固了,不会被轻易冻死,但不代表当真不会死。”
“是不是,很多年了?”
“时至今日,正好百年。”
拂雪:“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这场风雪也许没有尽头。说不定他早就轮回转世,将所有人都忘了。”
“轮回转世...前方若是通天坦途,不必再回头也好。” 越翎章轻轻笑了笑,望着看着天际茫茫落雪,“没关系,等不到就算了。”
拂雪没再说话,少顷,看着身旁安安静静闭上眼的人忽然开口:“反正也无事,我教你们编织祈神结。”
越翎章一言不发侧目。
“编织时只要一直想着所念之人,会汇起一点小小的念力。如果念力累积得足够多,主人也许就能感应到了。”
只是千千万万祈神结汇聚的念力穿梭时空后能成功传达的也不过些许,根本引不起人注意。
但至少有个念想,总比徒劳枯等的好。-
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丧钟齐鸣,举国缟素。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抬棺入陵,目之所及尽是哀戚。
没人注意到身后的小山丘缓缓出现一名白衣墨发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
正是本该静静躺在皇陵中的人。
目送军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段星执这才缓缓摘下斗笠,神情漠然看着掌中那枚碧绿不复的玉珠。
呆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碧珠和他的性命绑在一块,让他的年岁停在回来的那一刻。不老不腐,不死不伤,但亦没法如常人一般寿终正寝踏入轮回。
除非他为恶天下惹来天罚,亦或捏碎这枚光芒看起来快要散尽的珠子。
如今他送别了所有亲眷故友,在世人眼中的年纪行将就木,早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何况等珠光散尽,他就是不想入轮回也得去。毕竟低阶世界无论是哪方世界的法则,都不容长生者。
只是时至今日,他仍有些遗憾没能找到当年呆呆留下的回去那个王朝的方法。
明明说好回来之后就告诉他。
“...为何骗我。”
段星执垂眸轻喃,闭上眼指间毫不犹豫施力,碧珠顷刻粉碎。
下一刻,耳畔熟悉的童声令他迅速睁眼:“...呆呆...你怎么会在这儿?”
“星星终于在自己的世界圆满啦。”
只是那小猫似乎只是一片光影,并不应他的话,自顾围着他欢快蹦了蹦。
“金色的路是踏进轮回,绿色是回去星星曾经想回去的世界。星星还想见他们吗?现在可以再选一次啦!”
“他们...还在?”
可按照两方世界的时间流速差异,大照少说已过去了近千年。
沧海桑田,白骨成灰。那里早已没有他想见的人,他根本没有回去的理由。
“星星...”
呆呆的虚影依旧不答,自顾在脚边盘旋片刻,很快消散成少许光点。
眼前是一金一绿两条看不见尽头的宽阔大道,他站在原地静默许久,终是不再犹豫踏上右侧绿途。-
天际风雪像是永不停歇,段星执艰难站稳在这片辽阔而陌生的雪原中举目四望。
他怀疑自己被传送来了当年那片日渐寒冷的北境,可这么多年过去,这地方怎么也不至于毫无变化。
不过眼下这情况,先走出去找到有人家的地方才是上策。
他刚想向前,空茫雪境中竟突兀冒出了道轻渺声音:“...主人,居然回来了...”
“拂雪?”
“主人居然还记得我...”
声音从远及近,他下意识摊开手,看着缓慢落在掌心满眼颓丧的小灰猫仰起头,眼中蓄满泪珠:“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了好久好久好久...”
“...还有谁?”
拂雪转过头去,他便也跟着抬眸望去。
远处风雪之中,似乎当真有个人影。
那人浑浑噩噩行走在雪中,几乎走到一米开外才察觉他的踪迹缓缓抬头,他也终于看清来人。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
“秋......”
他话没能说完,骤然被人冲上前大力拉入怀中紧紧拥住。
力道之重,似要将他勒进骨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写作初衷圆满,感谢阅读。
番外
第218章 秋沂城:幻梦一场
鼻尖传来浓重的腥气,少年缓缓睁眼,森冷地室中满地残肢碎肉。尚来不及惊恐,右臂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一只几乎覆住整个小臂透着诡异黑红的巨大蜈蚣不知何时爬在上方,细密足脚似利刃般刺入皮肤,如饥似渴啖肉饮血。
“啊!”
他本能地想将其甩出去,却是不慎碰到了错位的骨骼,顿时满头冷汗蜷缩成一团。
诡异可怖的蜈蚣霎时在眼前放大,他惊厥欲疯,顾不得浑身剧痛竭力坐起,抖着手一把抓住虫躯扯成两截狠狠甩了出去。
只是下一刻,背部传来一阵瘙痒,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脊背缓缓爬上头顶。
借着银制墙面的反光,他隐约看清一只几乎笼罩整个头部的蜘蛛正高高扬起发毛的长肢。
尖锐的惨叫响彻地室。
与此同时,窸窸窣窣的爬行动静在耳中也愈发清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极端的恐惧密不透风笼罩上来,指甲拼命抠挖拍打着前方厚重的铁门,力道之深却是不损铁门分毫,只转眼留下几道带血的指痕。
但令人喜出望外的是,少年竭尽全力的求饶叫喊好不容易引起了外边的注意,门被人重重一踹,像是警告。他愣了愣,当即拍打得愈发癫狂。
不管怎么样,有人就行。
里头久不消停,外边的守门人许是不甚其扰,终于大发慈悲地拉开了一条缝满眼火气看了过来。
他根本没心思听这人在骂些什么。
光亮乍现,浑身剧痛短暂地被抛之脑后。他几乎用尽此生最灵活的动作将门缝掰开从来人胯下钻了过去,飞一般地冲向外头。
“竟然还敢跑!”
身后追兵的脚步一次次逼近,那些可怖的画面不住地在脑中浮现,秋沂城神色惊恐,慌不择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疯狂向出口逃窜。
可惜势单力薄抵不过人多,随着参与抓捕他的人越来越多,他过于恐惧之下竟然无意中跑来了死路。
这地方是个天井,原本也算出口之一,但梯子早早被守卫们抽走,井壁光滑难以借力,以他如今的能力,根本爬上不去。
正午热烈的日光兜头洒下,他却察觉不到半点暖意。
...要被抓回去了...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少年满眼血丝发着抖向井壁靠去,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揽住。秋沂城惊恐至极,瞬间哆嗦着回头,蓦然撞进一双温润清透的黑眸中。
“别怕,我带你走。”
少年呆在原地,被人轻轻揽进怀中,抖若筛糠的身体随着被抱紧也缓慢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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