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濯枝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说:“不必客气。”
檀韫捏着帕子在左手,右手重新握住勺子, 把先前咬了一口的扁食送入嘴里。对面的眼神轻柔而专注,他偷偷掀起眼皮和傅濯枝对视, 不过一息就垂下,伪造出一种不经意的样子。
“……”傅濯枝失笑,“我脸上有下饭的?”
“有。”檀韫正经地说,“美人赏心悦目,心情好,胃口就好,不就是下饭么?”
傅濯枝无法辩驳,因为他想着檀韫的时候,胃口也出奇的好。
“那你多看我两眼,把这碗扁食吃完。”
檀韫应了一声,又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佯装不知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把它运过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傅濯枝做出神秘的姿态,哄道,“檀监事尽管享用就好。”
檀韫觉得这个人傻,该邀功的时候不邀,若人家不特意关注,便是注定要被忽略一辈子。他心里难过,又替傅濯枝委屈,忍不住拿勺子轻轻磕了下碗沿,说:“傻子。”
“怎么又这么骂我?”傅濯枝茫然,诚恳地问,“我到底是哪里让你觉得傻了?”
檀韫说:“浑身上下。”
“太苛责了吧。”傅濯枝委屈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檀韫不答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傅濯枝心思漂浮,来回纠结,愣是没解出这个“哼”的深层含义,忍不住也跟着“哼”了一声。
“不许哼。”檀韫抬眼说,“你还有脸哼?闭嘴。”
傅濯枝笑了笑,说:“规矩忒严了吧。”
“受不了啊?”檀韫悠悠地说,“那你走啊。”
“对不住。”傅濯枝斯文地说,“脚长在地上了,我想走也走不了。”
檀韫恐吓道:“我叫人把你拔出来,叉出去。”
“别价,又不是不给你占地费。”傅濯枝说,“开个价吧。”
“我可不缺钱。”檀韫吃掉最后一只扁食,捂嘴偷偷打了个嗝,低头摸了摸肚子,有些突出,因此他站起来的时候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仙气飘飘的轻盈。
傅濯枝眼睛锐利,一眼就瞧出他的小动作,忍俊不禁。
“笑什么?”檀韫心虚地说,“我很好笑吗?”
“难道我的笑只能是嘲笑?”傅濯枝抱臂瞧着檀韫,“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的笑是高兴的笑,满足的笑?”
檀韫让人递来一把团扇,打着风说:“又不是你吃,你有什么好满足的?”
“赏心悦目的人,”傅濯枝说,“他下饭啊。”
檀韫手腕一顿,敏锐地觉得傅濯枝今日有些“异样”,若是放在以前,给世子爷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面出言调/戏他。可再一想,世子爷与他坦诚相对以前可是个胆大妄为的变/态呢。
长大后的傅濯枝绝不是温柔良善的性子,只是在他面前克制罢了。
“既然下饭,”檀韫拿扇面遮住自己的脸,笑道,“你就多瞧几眼。”
傅濯枝喉结滚动,盯着那扇面说:“他不让我瞧。”
“你自己没本事,可别怪别人。”檀韫转身要走,后腰的带子被轻轻拽住了,傅濯枝牵着他的腰带尾巴,绕到他面前来,像是用他的腰带把他给绑住了似的。
世子爷不知是不是在烟花之地逛多了,学了些勾/引人的本事,总之眉眼生香,直勾勾地把他瞧着。
檀韫躲在扇面后咬了咬唇,“做什么啊……”
“你不是叫我多瞧他两眼吗?”傅濯枝抬手勾住团扇下的雪白穗子,指尖绕了两圈,微微往下使力,扇面后的眼睛、鼻子就依次露了出来。
傅濯枝紧紧地盯着,轻声说:“我遵命行事,你也要怪我吗?”
檀韫从来不知自己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世子爷温柔乖顺的时候,他鲜少这样紧张,今日世子爷略微显露本相,他倒怯了。
“我……”他轻声说,“我就不是个讲道理的,我怪你不怪,不看你做得对与不对,端看我想不想。”
傅濯枝笑道:“这么蛮横啊?”
檀韫想起他之前说淑妃的话,说:“世子爷多尊贵,自然不必惯着我。”
“话不是这么说的。”傅濯枝说,“别人想惯着你都没地儿惯去,是不是?”
檀韫偷偷笑了,嘴角在扇子后头扬起来,殊不知眼睛会暴露自己,他正想说“算你识相”,就见傅濯枝突然靠近一步,吓得他猛地后退,慌乱道:“你不许动!”
傅濯枝也被他吓一跳,“这么激动做什么?”
都要蹿起来了。
“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檀韫垂着眼,很快地说,“我虽然许你进了莲台,可没许你进我的内室,这也不是邀你独处……那个的意思,你别误会,不许乱来。”
傅濯枝看着他,没说话。
檀韫强撑了一会儿,忍不住了,“你再看我,我也不许的。”
“……”傅濯枝伸手捂住额头,静了一瞬,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由于他笑得过于放肆,惹得檀韫恼羞成怒,抢过团扇就往他身上招呼,傅濯枝也不反抗,举手投降着往后退了两步,道:“好,我不笑了。”
檀韫说:“你明明还在笑。”
傅濯枝伸手按住自己的嘴角,强行把它放平,乖乖地看着檀韫。
“……”檀韫把扇子扔在他身上,“有什么好笑的,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不是好笑,是可怜可爱,傅濯枝不敢把这话说出来,怕檀韫羞怯,真叫人把他叉出去。他拿起扇子给檀韫打风,猜测道:“是不是看什么话本子戏本子了?同室夜话,然后就要做那种事儿?”
檀韫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真没觉得好笑。”傅濯枝哄他,“我发誓,我在你跟前、对你的所有笑都绝不会是嘲讽。”
“……屁大点的事,还值得你发誓?”檀韫伸手夺过扇子,赶人了。
傅濯枝虽然不舍,但也不敢强留,说:“下个月从初一起就有卖月饼了,你今年想吃什么馅儿,我准备好了,到时候给你装一盒子。”
檀韫抬眼瞧他,“你干脆来给我当个膳房管事算了。”
“我完全可以胜任。”傅濯枝说。
檀韫失笑,又不知该说什么,认真地想了想,说:“想吃海棠花的。”
“你是真爱应时节。”傅濯枝笑了笑,“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喜欢吃小饼,这么小的,”檀韫把团扇放在傅濯枝手里,用两只手的虎口给他画一个圈儿,比钱币大一圈儿,然后拿回团扇,叮嘱道,“不要太甜,面饼软和一些最佳。”
傅濯枝说:“成。”
他看着檀韫,“那我先走了。”
檀韫也看着他,静了静才说:“慢走。”
“嗯。”傅濯枝后退一步,折身离开了。
檀韫看着那背影,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是观从二楼跳下来,蹿到他跟前说:“小爷,您和傅世子是互相相中了吗?”
檀韫不答,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您别忘了,先前您茫茫然的时候,还是我跟您支招嘞。”是观不服气地抱着胳膊,瞅了瞅傅濯枝离开的方向,“世子爷最近都不去烟花之地了,肯定是相中了您,要在您跟前儿表现。”
“是么,他没去花楼了?”檀韫问。
是观笃定地点点头,“我找人盯着呢!”
“我先前就没让你们查他了。”檀韫说。
“先前您是查他的底细,我是帮您盯他安不安分。您不知道,有些男人坏得很,家里一堆,外头一群,心里一个,床上一窝,必须要防!”是观严肃地说,“世子爷既然想讨您的好,就必须安安分分的,要是他想享您和别的男男女女的齐人之福,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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