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左明非正前倾身子,打量着一幅糖画, 视线被猝不及防地挡住,他先是一愣, 继而透过面纱,满眼疑惑地看着喻勉。
喻勉气定神闲地看着左明非,悠悠道:“戴着吧。”
左明非停下想去掀面纱的手,顿了下,他犹豫着问:“你不想看到我的脸吗?”
“人多, 回去看。”
左明非很听话,喻勉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面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走三步绊两步的, 喻勉见状,朝他伸出胳膊, 示意他拉住自己的衣袖。
左明非自然而然地抬手,将手放进了喻勉的掌心。
“……”喻勉落眸在那只手上,片刻停顿后,他缓缓收拢掌心,牵住了左明非的手。
喻勉漫不经心地想,若非性命攸关,他倒情愿左明非这样下去,这样活在他的羽翼之下,没有左家三公子,没有刑部侍郎,只是心思恪纯满心依赖着他的左明非。
真喜欢也好,占有欲作祟也罢,在喻勉的认知中,只要他想要,即便是死,左明非也得死在他手里。
甜酒铺子里,左明非望着碗里的甜醴,迫不及待地想去掀面纱,但他想起喻勉的嘱咐,只好放下了手。
店小二送来木勺,喻勉抬眸,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店小二,问:“喻强如何了?”
店小二怔住了,他干笑道:“客官这是何意?”
“我要是你,就不会嘴硬,当心真成了死鸭子。”喻勉支着下巴,不上心地释放出威压。
店小二后背冷汗骤出,“回…回先生的话,山长被书院长老们关进了戒律堂…”他艰难地说。
喻勉嫌烦地啧了声,“这么多年了,那群老东西还是迂腐不化。”
店小二一动也不敢动。
“帮忙带句话。”喻勉吩咐:“就说我明日将登门拜访,请长老们早做准备。”
“…是。”
喻勉看向不明所以的左明非,瞬间收回气势,温声问:“还想吃什么?”
左明非摇摇头,“不要了。”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喻勉眼中闪过几分期待的兴味,语气却是像在哄孩子。
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是落荒而逃。
琅琊书院戒律堂
气相威严的中年人站在喻季灵身后,喻季灵满脸倔强地挺直腰背。
中年人严厉地问:“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喻季灵嘴硬地问。
“此番你不仅偷溜下山,更是违背书院规矩,私自离开琅琊,还说自己没错?”喻维平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喻季灵,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喻季灵不屑一顾道:“叔父非要算这么清?”
喻维平皱起两道粗眉:“你还想狡辩?”
“那我倒是要说了,叔父身为书院的先生,却私下责罚我这个山长,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喻季灵理直气壮地说:“你放我一马,我也放你一马,一家人不为难一家人,叔父以为如何?”
喻维平被噎住了。
喻季灵向来伶牙俐齿,以往只有大长老才能管住他,如今大长老闭关未出,倒是便宜这个混世魔王了。
“给我继续跪!”喻维平说不过这小子,只能以气势压住他。
喻季灵满心憋屈,继续跪在蒲团上。
喻维平喝道:“蒲团给他撤了。”
侍奉在两侧的下人迅速上前,两人将喻季灵提溜了起来,另外两人麻溜地拿走了蒲团。
喻季灵敢怒不敢言,只能愤然地捶着跪酸的大腿,嘟囔:“谁家家主做成我这样的?我干脆引咎辞任做仆役得了。”
“仆役也须得听话!”喻维平训斥道:“你跟这两个字沾边吗?”
喻季灵:“……”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禀报二师公,喻勉先生派小的传话,说他明日会来拜访书院。”
喻维平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亲口说的?”
“是,晚辈不才,被喻勉先生发现了…”那人满脸尴尬。
喻维平沉声道:“喻勉当年自愿脱离喻家,如今想要回来,没那么容易。”
喻季灵连连称是:“对!对!派人死守山门,哪能让他轻易回来!看不起谁呢。”
“闭口思过。”喻维平瞪了眼喻季灵。
回来通报的人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喻勉先生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哦?”
“那人看起来与喻勉先生十分亲密。”
听到这里,喻季灵扑哧笑出了声。
喻维平奇怪地看向喻季灵,问:“勉儿娶亲了?”
喻季灵故意紧闭嘴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喻维平懒得再递话腔,吩咐下去:“准备好守山大阵,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放喻勉进山。”
“是。”
话音才落下,门外就有人来通报:“二师公——二师公——”
喻维平轻呵:“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启禀二师公,喻勉先生从后山攻上来了!”
喻维平惊讶道:“什么!”
喻季灵激动地起身,双眼放光地问:“他真的回来了?”
“是…后山的守山弟子们被打得落花流水…”
琅琊书院有不问世事的规矩,喻勉为了查清乌衣案的虚实,曾孤注一掷地离开琅琊书院,甚至自愿被喻氏除名,迄今已有十一年之久,从那天开始,喻勉的所作所为便与琅琊喻氏再无瓜葛。
如今,在外人看来,喻勉已非喻氏的人,那自然不能从喻氏的正门进入,这也是喻维平派人守在山门前的原因。
琅琊书院招收弟子的规矩是要前来拜师的弟子们穿过后山,后山有琅琊书院布下的陷阱和打手,只有穿过琅琊书院的后山,才算是正式拜入了琅琊书院的门下。
喻勉也想到了这点,既然正门入不得,那便去后山欺负欺负小辈,就不信管事的不出来。
喻季灵哈哈大笑起来,他扶着膝盖,笑得直不起来腰,眼中满是跃跃欲试:“果然是好道理,不能从正门入,那便从后山攻!叔父,我要去守后山的最后关卡,我要与喻勉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有我在,还用不上你。”喻维平一挥衣袖,满面肃然道:“你继续跪着。”
喻季灵不服气道:“可是…”
“季灵!”喻维平严肃道:“你身为书院的山长,岂能只顾自己逞凶斗狠?”
喻维平一语点醒梦中人,喻季灵心中稍显寥落,缓缓俯身作揖:“叔父…说的是。”
后山门口,喻勉一步一步地逼近山门,守在后门口的弟子们防备着后退,他们哭丧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喻勉。
平日里,这些弟子们对付的都是初入武道的毛头小子,这蓦地来了个大宗,他们心里都没底。
“喻勉先生何不从正门入?”有人鼓起勇气提议,就别来嚯嚯我们后山了。
喻勉百无聊赖道:“我只是前来拜师学艺而已,诸位不必顾念旧情,尽管出手便是。”
“……”
喻勉以手作请状:“一起上。”
“何故欺负小辈?”深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守山弟子们如负释重地松了口气,他们仿佛望见救星一般地回身,眼巴巴地看着喻维平:“二师公!”
“二师公来了。”
喻勉眯起眼睛,他观望着喻维平,自是能察觉到喻维平中正深厚的功底,同样,喻维平也看出了喻勉深不可测的内力。
“见过维平长老。”喻勉双手作揖,听不出语气地施了一礼,他当然记得自己如今已非喻家人,所以应同外人一样,称呼喻维平为长老。
喻维平注视着喻勉,上下打量过后,他道:“看来你的手足已经痊愈。”
“勉强能打能杀吧。”喻勉兴致缺缺地回应,继而道:“长老是要与我亲自过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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