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派都是魔鬼(33)
上官离看他脸色便了然了几分,语言间带着一股淡淡的酸气:“你们关系还真是不错,昨夜他在本少主身下躺着,还哭着喊你来救他呢。”
此时段寒生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你再说句荤话试试?”
“没劲——”
上官离撅着嘴,将视线转向别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秦隐的背部:“好吧,他都是本少主的人了,本少主还会亏待他不成?何况,本少主可不敢得罪你这个上等秘药。”
果然木已成舟。
他说到上等秘药时,段寒生言语间带了些恼羞成怒地滋味,低喝道:“闭嘴。”
上官离耸了耸肩,无辜地摊手:“好嘛,不说就不说。”
待马车行驶出安喜镇,秦隐终于混混沌沌地直起身来,揉了揉眼睛:“……难受。”
上官离垂头担忧问道:“可是有些晕车?”
秦隐结结巴巴,含糊其辞,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其实是太过颠簸,一震一震,整得那处好疼。
“你,离我远些。”秦隐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便使劲挪了挪身子,要坐到段寒生旁边去。
他刚颤颤巍巍起身,脚下无力虚软,马车一个起伏,又灰溜溜地坐回到了上官离腿上。
“诶呀——”
段寒生正闭目养神,听到轻叫,睁开眸子便看见眼前这幕——穿罗纱裙的小姑娘揽着个身材纤细的娃娃脸少年,着实古怪得紧。
以前他怎地就没看出来上官离是个带把子的呢?
秦隐怕段寒生看到他这副样子,又羞又气,在他腿上又挣不开,干脆捂着眼睛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上官离按了按他的腰。
小家伙便缩起身子,“啊”出了声。
上官离跟着一起学着他的声音,笑得花枝乱颤。
马车行了一夜,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到了莫阳县。
等朦胧的雾气散去,段寒生掀开车帘,环顾四周后,皱眉:“奇怪。”
上官离扬眉:“怎么了?”
“往常这种时候,街上的摊贩应该已经陆陆续续摆出来了才是,为何莫阳县的街道却如此荒凉?”
上官离还以为什么大事,闻言没好气地回道:“人家想摆摊便摆摊,想休息便休息,贪睡懒觉,不爱辛苦劳累的多了去了,难不成你都觉得奇怪?”
段寒生看那些行人的面色,皆是青灰惨白,脚步带风,不肯滞留半分。
“你可知他会在何处安脚?”
“你是说钟清墨?”上官离寻思一会,回道:“乐春客栈,那里发现过勿须的踪迹,他一定会去那里。”
“乐春客栈在何处?”
上官离打了个哈欠:“下去问问不就好了。”
他拍拍裙摆,跳下马车,随手拦住个路人:“这位大伯,请问——”
那大伯骨瘦如柴,闻言缓缓抬头,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到上官离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慌失措地绕过他逃也似的跑了。
“本少主还会吃人不成?”
上官离没好气地埋怨,又拦住另一人。
不想那人也是不由分说地仓皇而逃。
“确实古怪。”上官离坐上马车,朝秦隐和段寒生挥了挥手:“你们快下来。”
他指着刚刚拦下问话,远处已跑成一抹黑影的男人,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跟本少主的药人长得有些相像?”
段寒生看了看马夫,一样的面色蜡黄,瘦小枯干,这莫阳县的人,仿佛都未吃过一顿饱饭似的,瘦得很。
上官离不信邪,探头张望,走进一家唯一开门的商铺。
段寒生犹豫:“等等。”
“等什么?”上官离拉着秦隐就往前走:“你若再婆婆妈妈,钟清墨得早就出莫阳县了。”
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脸色跟外头那些丧气颓废的行人比起来,好太多了。
“客官,要买哪些什么?我们家有上好的——棺材。”
小伙子满面笑容地带他们往里面走,拉开布帘,一股腐味扑面而来,店中琳琅满目,摆着各种各样的棺材,难怪看着阴森骇人。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窜出一男一女和两个老人,皆是拿着棍棒,杀意涌动。
段寒生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进了贼窝了。
“嘿嘿——”
堂中五人齐齐上前,勾起一抹狞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瘦弱矮小的男人,面黄肌瘦的马夫,和一个毫无攻击力的书生,如此肥硕的羔羊,竟自己送上门来,这莫阳县可是好久没遇见过了。
秦隐又是害怕又是紧张,揪着离他最近的上官离的袖子,小声道:“你们,你们要做甚?!”
那小伙子见秦隐怯弱的模样,更是得意。
他方才看到了那辆马车,上面裹着的布是昂贵精美的丝绸,车身是黑楠木,雕刻的花纹巧夺天工,一眼看去,就绝非寻常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大少爷,身边又没带护卫,要是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段寒生仔细看着那一个个棺材,发现其中几个并未盖上木板,里面还躺着腐烂的尸体,他倒吸一口冷气,问道:“你们不做生意了?”
屋内步步紧逼的女人大笑:“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莫阳县,还有几个活人?若不干些谋财抢劫的勾当,还能活得下去吗?!”
段寒生追问:“敢问这莫阳县,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四十八章
女人扬眉一笑:“你这么想知道, 不如先进棺材,老娘慢慢与你说道说道?”
她颠了颠手中的棍子,对伙伴使了个眼色,五人一起,蜂拥而上。
“切,泛泛之辈。”上官离拉开段寒生:“先让让。”
秦隐下意识地也要让让,却被上官离扯了回来, 命令道:“你不许让。”
“噢。”秦隐挣不来手,难过地扭了扭身子。
上官离一挥袖子,薄雾如迷烟般散开, 呛得对面五人直打喷嚏,他们急切地想要挥去雾气,只觉膝下一软,站不直身子, 垂面跪地。
身体较弱的老人,跟着晕厥了过去。
“爹爹!娘亲!”
“你这恶人, 对我们做了什么?!”
“死了,死了!他们杀死了我爹我娘!”
上官离捂着唇惊诧道:“咦?你们要杀本少主,我不过还击两下,怎地就成了恶人, 你看那处还有五具空棺材,不如你们先躺进去安个家?莫要浪费了才是。”
段寒生把玉扇架在方才那口出狂言女人的脖子上,笑道:“这莫阳县出了什么事,你是躺在棺材里说呢, 还是现在就说?”
那扇子虽不是什么利物,但抵在颈间,也难受得很,加上突如其来刺骨的疼痛蔓延全身,又看着尸体渐渐变得青紫的公公婆婆,不禁脊背冰凉,汗如雨下。
她颤抖着说道:“是瘟疫,东篱岛上的瘟疫传到我们这来了,先开始就一个两个,状况比较轻微的,我们还没太注意,谁知道前几日开始就莫名其妙蔓延开来了,第一个是满脸红疮,全身腐烂而死,接着他的父母,他的妻儿,通通得了同样的症状。”
段寒生与上官离互看一眼,问:“在下街上倒未有看见什么红疮之人,却注意到有干瘦气色难看,如惊弓之鸟的行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像骆驼般,似乎要将头埋进地底下了:“是……是王员外,他的宝贝儿子王谋也得了那瘟疫,他不想断了香火,就雇了一批武林高手,抓县里一些有武功的人,用自己的内力来驱散王谋身上的病气,结果那些渡内力的人各个变得干瘪瘦弱,一副死样,王谋的症状却越来越显著,怕是时日无多了……”
段寒生皱眉:“附近没有其他名门正派管辖吗?”
女人叹息:“以前是有,可惜也在不久之前,被王家寨围剿了,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有些不是成为有钱人家的打手,就是逃去他处,再无音讯了。”
“到底哪家?”段寒生奇道:“王家寨如今也归为名门正派,怎会轻易杀伐?他们到底如何得罪的王家寨?”
这时,跪于女人身旁的小伙子终于出了声:“是云鼓帮,几日前,云鼓帮帮主的儿子去参加虞清门宴席,宴席上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出手杀死了王家寨的四当家张英冠,王寨主如何能忍?当天晚上便血洗了云鼓帮,帮内几名长老和帮主无一幸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自那日起,武林中便再无云鼓帮了。”
原来如此。
想不到那日勿须长老摆鸿门宴一事,竟牵扯出诸多后续,庇佑莫阳县的云鼓帮一散,县内又出了瘟疫,人心惶惶,更是乱作一团。
女人哽住,续而露出悲切之色:“现在谁还敢在外面游荡?有些感染瘟疫的有钱人,专爱抓我们这种功夫普通,又有内力得当替死鬼,没了声息,填不了肚子,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便劫杀过路无辜旅人,抢其钱财,害其性命?”
“那又如何?他们不死,死得就是我们!”女人将段寒生,上官离,秦隐一一扫过,大笑道:“那王员外请的那些个高人不同寻常,你们武功好有什么用?最后被他们抓了去,还不是生死一瞬间的事儿?”
“这事不需要你管,最后问你一句。”段寒生的扇子往前抵了抵,一道血痕从女人雪白的脖颈间流出:“你可知乐春客栈往哪里走?”
女人面色一白,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凝重:“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那便与你无关了。”段寒生温和道:“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便好。”
“出……出门直走两公里,门口杵着两座石雕,一为混沌,二为穷奇,便是乐春客栈,那里是瘟疫的发源地,我劝你们最好别去!”
“多谢。”段寒生收走玉扇,转身就走。
“等等——”女人喊住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就要凝固,她用最后一死力气问道:“我的解药……”
段寒生摇头叹道:“你们一家五口害人无数,若给你们解药,怕是那些死在棺材里的亡灵要将怨气转至在下身上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说完,他在诅咒怨骂声中,走出了棺材铺。
一出来,腐臭,血腥气便淡了不少,上官离用手扇着鼻子,不满地嘀咕:“那里面真是难闻。”
段寒生问:“你听说过先长红疮,后全身腐烂的瘟疫吗?”
上官离认真沉思片刻,回道:“没有,不过既然是瘟疫,那种落后村落带出来稀奇古怪的毛病多了去了,本少主没有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段寒生摸着下巴:“落后村落?”
“嗯哼。”上官离不屑道:“东篱岛以前不就是那名不经传的魔教,天岐宫的附属地?天岐宫后来不知所踪,连带东篱岛都跟着荒废了,本少主也是才知道岛内竟然还住着人。”
“……”
前天岐宫·小门小派宫主儿子·段寒生默默息了声。
秦隐眨巴了两下眼睛,感叹道:“原来我们天岐宫这么不受外界重视呀……”
该死——这孩子怎么傻乎乎的?
段寒生迅速捂住了他的嘴巴。
“我们天岐宫?”上官离敏锐地察觉出了异状,蓦然想起钟清墨说这段英俊就是他要找之人,便也心中了然,前门主在天岐山脚下捡到的他,那这段英俊自然也是天岐山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