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江月(21)
也没有哪里不对,确实线条洒脱,栩栩如生,只是……
“哈哈哈哈哈”赵郁见徐风堇目瞪口呆的傻愣样大笑出声,问他:“本王画得可有错?”
徐风堇回过神来,哼哼嗔道:“王爷怎又逗我!这是哪家狐狸成精还会爪摇扇子?”
赵郁道:“自然本王府上养着的小狐狸。”
徐风堇不服,斗志昂扬地拿笔来像是要较量一番,他是不懂阳春白雪的高雅画作,但画只乌龟还是信手拈来,还未等亲自换纸,赵王爷便风度翩翩地掀开那张惟妙惟俏的简笔狐狸,露出压在下面早已墨染成图上等生宣,徐风堇才要落笔,看清之后又赶忙收住,再次怔在原地,呆若木鸡:“这......是......”
赵郁不动声色地将他手里的笔拿了过来:“这是昨晚的王妃,花月鼓上,艳冶春山。”
徐风堇抬起眼眸对上他的目光,喃喃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画的?”
赵郁趁他不备,拿笔尖点到他的鼻头,又在他脸上画了几撇胡子:“昨晚被王妃闹得睡不着,只能起来画画静心。”又十分无辜地怪罪他:“本王可什么也不懂,王妃撩拨了我一番,却不管不顾自己睡了过去,独留本王煎熬难耐,这就是王妃要对本王负的责吗?”
徐风堇自觉理亏,抬手勾住赵王爷的脖子,使坏地抵住他的鼻梁,说道:“这事儿是我不对,王爷原谅我一次行不行?”
赵郁大度,笑着戳开他的额头:“那就要看王妃怎么做了。”
两人正说着话,程乔匆匆进来,瞧这边正抱在一起,忙退了几步,暗自嘀咕:怎么萧世子都走了还在演戏?又敲敲门道:“王爷。”
赵郁转头问:“怎么?”
程乔看清赵郁鼻子漆黑,登时一怔,又忙说:“宫里传来消息,说贵妃娘娘三日后便回京了。”
赵郁应了声知道,吩咐他端一盆清水过来,徐风堇顾不上满脸墨汁,盯着那副画挪不开眼,怎么看都觉得喜欢,恨不能立刻挂到墙上,又不敢轻易去碰,怕稍有不慎就弄脏弄坏了,赵郁还帮他提了名字,写着临安徐风堇,他急道:“王爷,左右无事,你陪我上街将画裱起来罢?”说着便要将人拉走,赵郁见他心急火燎急吼吼的样子,笑道:“王妃别急,洗过脸再去。”
第36章 裱画
京里有一条古玩字画街,真真假假假亦真 ,别说是门外汉,即便是个书画行家来这走上一遭,也摸不清内里乾坤。
徐风堇难得和赵郁上街,待马车在莲里巷的红漆牌坊下停稳,两人便拿了银子丢下程乔岑灵沿街闲逛,这儿相比别的街巷静谧不少,萧斋檀扇,笔墨生香,来得多是文人骚客,三三两两,有些正拿着看中的玩意儿讨价还价。
徐风堇今儿个穿了件天青长袍胸前绣着水墨荷花,与赵郁那件锦绣霁蓝的祥云川色算是相得益彰,赵王爷时常过来遛弯,各家商户也都混个脸熟,老远便点头哈腰。
吴掌柜早就迎了出来,见两人过去,躬身行礼:“王爷。”
赵郁抬扇让他起身,又把手里的画卷递了过去,带着徐风堇进门,吴掌柜开得是家裱画店,厅内墙上挂了不少装裱好的画作,徐风堇挨个欣赏一番,没看出好坏,便小声问赵郁:“这里哪副值钱?”
赵郁指了一副并不怎么起眼的《老翁垂钓》说:“这副。”
徐风堇觉得寡淡,说道:“哪里好?还不如旁边那副百花齐放。”
赵郁笑道:“画作是要看年份和出自哪位大家,这幅该有百年之久,也是前朝名人所作。”
徐风堇惊讶:“年份这么久还能保存这样好?”
赵郁道:“这幅自然是临摹出来的赝品,真迹摆出来是会被盗走的。”
徐风堇道:“可是百年古画留存到现在不会坏吗?”
赵郁道:“当然会,就是因为会破损腐坏,吴掌柜才会有裱画修画的生意。”
吴掌柜此时端茶出来,笑道:“承蒙王爷厚爱,小店才能开到今天。”
赵郁拉着徐风堇去桌边坐下:“还是吴掌柜手艺精湛。”
吴掌柜忙摆手:“没有没有,前阵子我也遇到了难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是何难题?"赵郁问。
吴掌柜羞愧:“约莫四五天前有人送来一副损坏严重的画作,看纸质年份十分久远,破损程度实在难修,我琢磨了许久也没修补上,看似像是蓄意破坏过,有些折痕还很新,按常理讲藏家对于这类藏品都是保护异常,也不知怎就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赵郁撇撇茶沫,问道:“确是古画,不是赝品?”
吴掌柜道:“纸是老纸,但墨又像新墨,不过倒也有这样例子,为了画墨长存,便在墨里添加防腐坏的晶石粉,但折痕却有点蹊跷像是刻意做旧,但我也不好分辨真假,况且这画重点是人物美轮美奂,再加破损严重都说是前朝之物,便勾得人想要收藏,昨天还听说前街有家仿店临摹两张,画一出便被人高价收走,还因争抢此画大打出手,据说还有不少姑娘争相效仿乐鼓舞姿,就连闺阁小姐都学起来了。”
赵郁眸底深沉,没再问下去。
徐风堇不懂这些听得云里雾里便问:“画上是什么?”
吴掌柜刚走到案台前,打开赵郁拿来的那副画,嘴上回着:“是一位美人踩鼓乐舞......”话没说完便惊道:“竟与王爷送来这幅十分相似......”
“真的?”徐风堇几步迈去,问道:“那你觉得是王爷画得好看,还是那幅画好看?”
“那幅画更柔美一些,王爷这幅......”吴掌柜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徐风堇:“王爷这幅更多些英气,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徐风堇得意:“也就是说王爷的画功比得上百年前的人?”
吴掌柜点头:“这是自然,那画并非出自大家,若非看着年份久远又画得魅人,也不会有人争抢。”
徐风堇有许多不懂,掌柜一边裱画他便一边问东问西,转眼时辰不早,赵郁过来道:“回吧。”
徐风堇说:“可画还没裱好呀。”
赵郁笑道:“王妃是想今天便拿回去?”
徐风堇问:“不能吗?”
赵郁道:“当然不行,裱画最少也要七八天,王妃这样喜欢这幅画?”
徐风堇眉开眼笑道:“并非是喜欢画,而是喜欢王爷亲手画得我。”说着又从袖子里掏出另外一幅递给掌柜:“把这幅也裱上。”
"这是?"吴掌柜见他神秘兮兮,以为是副名作,展开一看竟是张简笔狐狸。
赵郁诧道:“怎么把这幅也拿来了?”
徐风堇道:“都是王爷画得我,怎能区别对待?”交代了吴掌柜务必上心,两人从店里出来一路悠哉逛到前街,正巧瞧见仿画店门口挤着许多人,各个喊价拍卖像是要打起来,徐风堇抻着脖子去看热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一眼便看见木架上挂着的那两幅仿图,他怔了怔,竟觉得无论神态动作都十分眼熟。
“买不买!不买赶紧一边去!”
“别占地别占地!我出五百两!”
“一千两!我看谁敢跟我争!”
“他娘的!一......千二百两!”
徐风堇被推搡着挤了出来,所幸赵郁连忙扶他一把,并未摔倒。
“王妃在想什么?”赵郁问道。
徐风堇回过神笑着摇头:“没事,咱们回去吧。”
眼看日暮西山,天色金黄染得晚霞似锦,穿过前街能听见夜市摊的隐隐吆喝,徐风堇道:“以前这个时候大多是我的第一顿饭,也是陈老二家的开门客,他家的荔枝膏做得地道,配上水饭,我能吃上好几碗,后来余三娘就不让我多吃了,说尽长些懒肉,以后没人看我跳舞,还怎么赚钱还她。”
赵郁揉着他的指腹道:“王妃以后想吃多少便吃多少,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是不是会跳舞,本王都不会嫌弃。”
徐风堇高兴道:“那我今个儿得吃两碗荔枝水饭。”
赵郁笑道:“几碗都行,只是别撑得难受,小心晚上睡不着。”
书画街时常会卖些小玩意儿,临到马车前徐风堇瞧见一个小摊子,上面摆着檀香梳子,雕镂铜镜,他拉着赵郁看了半晌,拿起一双手编的同心结,在两人眼前晃了晃,笑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送一个给王爷。”
赵郁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看了看,又放回摊位上,抬眸正好对上徐风堇的眼睛,见他目光明澈,笑容坦荡,与他一同往回走:“虽然早派人抄来了荔枝膏的方子,但府上的厨子怕也做不出原汁原味的东西,王妃若是尝过觉得不好吃,本王便派人送你回去临安去吃如何?”
徐风堇道:“千里迢迢的就是为了一碗荔枝水饭?”又笑道:“王爷是不是还未信我对你真心?”
赵郁道:“本王......”
徐风堇像是怕他说出什么,嘻嘻哈哈地抢过话茬:“可无论王爷信不信,我都是真心实意,我之前说过,我这人没什么见识,王爷对我好一点,我便会控不住地对你动心,哪怕我后来知道王爷是假装的,可我还是喜欢上了,心动便心动了也无需遮遮掩掩,王爷信我,我便与王爷相知相守一辈子,王爷若是不信我,那我便等着与王爷相知相守,一辈子。”
第37章 谣言
从街上回来,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两人还未入座,赵郁便又让程乔去准备了一份荔枝膏水,这东西做好一罐能放许久,想吃的时候用清水冲泡,或浓或淡全看自己口味,水饭也是现捞的,出锅后又用井水过了一遍,才一块端上来,此时天热,吃上一碗凉凉爽爽,甜香可口,甚是舒心,可还没吃完,程乔便又走进来说:“王爷,邵公子来了。”
赵郁点点头,放下碗筷让徐风堇吃完先去休息便出了门,徐风堇目送他走远,将最后一勺水饭放进嘴里,叫岑灵进了花厅。
夜色浓重,回廊池边的八角亭下坐着两人,卲山手执黑子走了三步后,赵郁才落定一子,卲山对着棋盘左右斟酌,步步谨慎,无奈道:“我还是适合跟着六爷出门打仗,琴棋书画的,怎么学也学不出名堂。”
赵郁道:“若是想去,便等明年征兵报个名额。”
卲山为难:“我爹娘哪能让我去,恨不得把我整日圈在京里当头猪养。”卲山家里经商,做得茶米生意,父亲是两省商会会长,母亲娘家在江南做丝绸买卖,他又是老幺,极受宠爱,说到卲家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街街巷巷全是店铺,眼线众多。
又道:“我表哥今日递来飞鸽传书,信上说找到那副古画的原图了。”
赵郁:“哦?”
邵山:“正如王爷想得,那副画是故意做旧,拿来混淆视听,动乱人心的。”
赵郁把玩棋子:“原画出自哪里?”
“原画就在临安,画图的人正是太子告老还乡的老师,傅老先生。”
赵郁抬眸:“画得是谁?”
卲山道:“原图正是徐风堇本人,大概是他十五左右给傅老头贺寿时画的,正因为年纪小所以身段上看不出男女。傅老头本来就喜欢这些东西,寿宴也总请他去,画他也不足为奇,京里传得这幅除了做旧,还换了张美人脸,让人一眼看去便以为是个女人。”
赵郁问:“街上可有什么新的传闻了。”
卲山回话:“暂时传得比较盛的便是前朝画作,还因为争抢见了两次血,全都送去官府惩治了,我估摸后续还会有更多谣传,当时傅源说了这幅画王爷便让我去调查,果然满是蹊跷。散播谣言故意做旧,都让王爷猜的**不离十。”又问:“冯竟这么大费周章,全是针对徐风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