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猫撞上小可爱(7)
是那位唠叨仁兄,竟然还能看见他:“兄弟,你刚刚去哪了啊?”
“别说话。”张青阳扯着唠叨仁兄往里走,压低声音,“躺下睡觉,快。”
“嗯嗯?”唠叨仁兄一脸莫名其妙,还是照做了,两人刚躺下没一会儿,门被拍得咣当咣当的响:“开门开门!”
所有人都被惊醒,手忙脚乱的穿裤子,外面的女修们拍了数十下,一脚踢开大门,灯光照彻,一片慌乱的叫声。带头的女修气势汹汹的大喊:“刚刚谁出去了!给老娘滚出来!”
没人吱声。
唠叨仁兄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眼珠咕噜噜直转。
带头女修见没人应话,扭头道:“卢星棠,你出来认认,哪个长得最像?”
毫不意外的,卢星棠一指张青阳:“他!就是他!”
唠叨仁兄一下子跳起来了:“你说谁呢?你没证据别乱泼粪啊!”
卢星棠一下子怔住了,万万没想到会临时蹦出这么个人来,她反应亦是很快:“我没证据?他偷了我衣物,身上必然染了衣物熏香,我用的是华帏凤翥,香味独特,让各位姐妹一闻便知!”
“华帏凤翥?什么玩意儿,你用个烂大街的熏香来坑害人,是不是太没品了点?”唠叨仁兄嗤之以鼻,接着他闪电般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他解下腰间香囊往张青阳脖子上一拍,香气爆溢,满室“南风梦”的冽凛香气,一些人不由得惊呼起来。他一脸挑衅,“你来闻啊!哈哈哈哈!”
领头女修脸色变了:“你百般回护,该不会你是他的同伙吧?”满脸厌恶之色,跟随过来看热闹的女修也不由得露出厌憎的神情。
毕竟唠叨仁兄的表现太夸张,怎么看都有鬼。
唠叨仁兄面色一凝:“我偷衣服,我是同伙?你说话放认真些,天水王氏的名声不是你能来泼脏水的!”
一听到天水王氏,领头女修的脸色变了,卢星棠更是吓了一跳:他几时结识了王家子弟?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想避也避不开了。卢星棠咬牙道:“我亲眼看到他潜入女修住宿的,哪会有假!你是王氏的人,不代表能不讲道理!”
“好,我就跟你讲道理。请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那个贼是怎么出去的。你修为有成吧,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抓住他?反而跑到其实都是刚刚开始修行的新弟子这里,意欲何为?卢小姐,你玩阴谋的能力实在太差,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货色!”
唠叨仁兄一顿嘴炮,说得卢星棠面无人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修窃窃私语,暗暗发笑。
负责护送弟子的卢长老姗姗来迟,他站在门外已有一段时间,察觉情况有变,出来快刀斩乱麻,淡淡道:“深夜不睡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卢星棠,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此事存疑,不可随便下定论,这样吧,回了宗我们再做分晓。”他扫视女修们,训斥,“都回去!微末小事,就引得你们兴味盎然,有这精力,怎的不放在修行上!”
一场风波就这么消了下去,新弟子们重又入睡,唠叨仁兄小声道:“兄弟,我帮了你一把,你怎么谢我?”
张青阳老实说:“我没什么东西。”
“啧,我又不是冲你要东西,你以后肯听我说话就行了。哎哎,今天说的真是爽,那小婊砸的脸色,臭的跟馊鸡蛋一样,哈哈哈!”
“……谢谢。”
“你这人真是……咳,你叫什么名字?”
“张青阳。”他停了一下,“春为青阳,夏为朱明。”
“我叫王潮生,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潮生。”
第8章 一间破草屋儿
王潮生真是唠叨啊。
他心满意足的过完嘴瘾,张青阳觉得从未有如此累过。
王潮生为什么会这么话痨,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天水王氏家规森严,恪守礼义之道,而他偏偏天生又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族兄族弟不喜欢跟他说话,他只好找家丁说话,最后家丁个个被他烦得不行,一见他落荒而逃。为此,他挨了不少板子,老太爷还不准家里任何人跟他说话,憋了好几年憋得太狠了。终于碰上个能耐心听他说话还能给点反应的张青阳,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比赤水破堤还厉害。
也多亏了王潮生的唠叨,卢宪河再没找茬子,一路风平浪静。张青阳也借王潮生之口,知道了许多关于重灵宗的野史轶事,比如正钧峰天骄北升,比如已闭关上百年的宗主,比如代宗主万无名。
他从一堆虚虚实实的废话中捕捉到了一个重要讯息:北升地位超然,整个重灵宗几乎没几个人跟他见过面。
有资格,也只有那几个,峰主,或是同等地位的天骄。
他要想跟北升见面,光进宗还不够。
灵飞舟行天数日,将宏灵各道选上来的弟子一一接引上舟,最终返回重灵宗只用了不到一天功夫:灵飞舟加速的时候,张青阳听到整舟上的人都在尖叫,还有舟舰破风的锐啸,吵得人头疼。
舟身轻轻颤抖,王潮生例行来找他说话。
日常唠叨后,他说:“卢老头子没安好心,下了舟一定要小心。”
“嗯。”
“张青阳,你有没有觉得你不像人?”
“嗯?”
“我开玩笑的。”王潮生挤眉弄眼,“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没人味儿。”他在笑,眼里没有。
张青阳垂眸,依然是那个“嗯”。
……
灵飞舟一到重灵宗,张青阳便被下到了戒律司锁妖狱中。阴冷潮湿的牢狱光线昏黑,耳畔尽是妖怪痛苦的妖吼和邪修怨毒的咒骂,恶意与怨念在这里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裹得人喘不过气来去。
张青阳绕着牢房四处走,四面墙壁坚若金石,连墙上窄窄的小窗都像是用幻术制造的假象。
无路可逃。
他一屁股坐下来,想像卢宪河剖开腹部,看到他丹田处空空如也,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什么时候会来?张青阳等得无聊,牢房厚厚茅草铺地,他折茅草叶子数数。
暗无天日,不知日夜,漫长得仿佛永无尽头。
直到铁门外传来开锁的叮当脆响,满地茅草被他折成了碎渣。
门开,走进一个人。浑身仿佛笼罩着迷蒙的白雾,看不清五官身材,过目即忘。他说:“走吧。”
卢宪江呢?张青阳想着,起身跟着他走。坐得太久,腿有些僵,走在前面的人亦不急,缓慢行步,幽暗长廊两边的囚犯们看到他们走出去,一时全都嘶吼起来。
嘶吼声远去,巡视弟子对他们视若无睹。走了约半个钟头,前方终于出现一圆白光。
终于出来了。
重灵宗内风景绝佳,奇峰兀立,万山浓翠,仙云缭绕,神鸟清明。天空朗净如琉璃,仿佛一伸手便可触摸到它光洁的表面。饶是张青阳也免不得看得怔了一下。
沿着二尺宽的白沙路前行,一刻钟后,前方豁然开朗。一片宽广的滩涂地上,如棋盘般整齐的分布着无数楼屋,乍一看仿若人间城镇,绿树杂花穿插其间,中有错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演武场和阁楼大殿。
“这是初灵外谷。”
初灵外谷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来往弟子好像都没看到他们。
他领着张青阳越走越深,喧声渐消,越发荒僻无人。
树林丛中有一间土房,屋顶青青薜萝繁茂。
“你就住这。该有的,都会有,不必担心。”
他要走了,张青阳说:“我觉得,你很像那个蓑衣匠。”
他不答,身一晃,白雾消散,人亦不见踪影。
草房里有《引气决》、《炼气决》,数十枚剔透灵石。最大的优点是这里灵元浓郁,待着很舒服。
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分辨,还能察觉到丝丝缕缕的紫气,与他身体里所剩无几的帝气交相辉映。
原来那位有可能在山谷深处。
张青阳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高兴。
这份高兴很快被从天而降的王潮生砸了个粉碎,王潮生看着他一脸得意:“想不到吧?”
……
“你猜猜看,我怎么找过来的?”
“哈哈哈你还记不记得卢星棠那回,我往你脖子上拍香囊。本少爷用的香可是最最顶级的南风梦,香气能维持十日不散,我就是靠香气知道你在来这里的。话说你这屋子是谁配给你的啊,虽然破了些……”他绕着草房子走了一圈,连连点头:“这位置也太好了!刚刚处于内谷与外谷的交界处,还是晚上山风风眼。哎,要不是外谷有规矩,我真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了。”
王潮生虽然唠叨,但张青阳在他口中总能听到新的东西:“内谷?”
“初灵谷嘛,分外谷内谷。外谷是给新入门的弟子住的,新弟子过了一年大考就能留下来,再修两三年,修个炼气巅峰,就差不多能进内谷冲击筑基了。内谷的修炼环境可比外谷好多了,因为它离七峰近。你这里又离内谷近。初灵谷白天吹谷风,灵气往内谷涌,晚上吹山风,灵气往往外谷吹。哎哎,你是不是在七峰里有人啊,我是王氏的公子都没这个待遇啊!”
……王潮生一通长篇大论后,关于内谷外谷的话题终于结束,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封皮的小本本,得意地笑:“兄弟,给你看个好东西!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宝贝!”
张青阳瞄了一眼,小本本长得颇像他看过的地方志,上面的书名乃是狂草,龙飞凤舞狂放不羁。他认了好半天只认出个“主”字,剩下的字是一点看不出来。
“什么书?”
王潮生一挑眉:“就知道你认不出来,这是天羽小生的成名作《我主苍穹》!当初我为了买它,可是忍饥挨饿,忍辱负重,买的全套不知有多少集被老太爷一把火烧了,这是硕果仅存的一本,还是第一集呢!今天我就分享给你看了。哥们儿,你可别弄坏弄脏了,我这是信任你!”
张青阳一边翻开书,一边听王潮生讲述当初他如何忍饥挨饿如何忍辱负重就为了买《我主苍穹》,因为它,真的太好看了!
故事中,男主角本是天纵奇才,在赴往玄冲宗路上被邪修所害,灵根被夺根骨全废,天才跌落凡尘一时受尽白眼侮辱。天羽小生把这一段写得让人激愤不已,恨不得把轻贱男主的人通通杀光。
男主万念俱灰之下跳崖轻生,大难不死落入山坑,里面有白骨一具,附有一缕残魂。交谈之后得知残魂生前曾是大乘巅峰,遭人暗害破境升仙失败,仅剩一缕残魂,男主拜残魂为师,许诺日后必为师傅补齐魂魄,借尸还魂。而残魂亦以大神通和独门药方指导男主修复好了灵根和伤势,一人一魂就此踏上了漫漫复仇之路……
王潮生说得越来越兴奋,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而张青阳面色古怪,越看越眼熟。
“营地布了那么多灵阵,一个都没发现你,你肯定很厉害。”太子对着空气说,满怀希冀,“你是不是上古大能飞升失败,魂魄沉睡,今日才得以苏醒?”
“我叫明璜,日月之明的明,玉璜的璜,水性天灵根,我很聪明的!收我做徒弟你不吃亏,日后我肯定会报答你,助你借尸还魂,飞升仙界!”
“老爷爷,行不行?现一下身可好?”
……
“这本书很火?”
“当然火了。要不然我堂堂一天水王氏的公子怎会去看这种三俗话本。实在是不看则已,一看再也无法摆脱,叫人欲罢不能,比烟瘾还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