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之盛世繁华(63)
“你不服?朕问你,你为什么要娶忠义侯嫡幼女?”景骊的眼里是掩不住的深深失望,他没有想到景珂打算这样回报卫衍对他的疼爱。
“儿臣想娶她,自然是因为喜欢她,就算父皇不肯答应,儿臣也不会放弃的,儿臣今生非她不娶。”景珂抬起了头,瞪着皇帝,眼中有着无法言喻的东西,伤心、不甘,还有其他。
“你喜欢她?”景骊笑了出来,盯着儿子的眼睛,慢慢说道,“朕不相信,不过朕会仔细瞧瞧,你是如何喜欢她,喜欢到非她不娶。朕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是也不会阻拦。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求亲,朕倒要看看没有朕的同意,忠义侯敢不敢把他的女儿嫁给你?”
景骊说得是那么得笃定,他的嘴角微微挑起,仿佛是在讥笑景珂在他跟前玩心眼儿,简直是不自量力。
景珂到底还年少,根本就受不得他这样的激,赌气起来就偏不信这个邪了,他向皇帝告退后,马上就去忠义侯府求亲了。
结果,当然如皇帝所料,他被忠义侯以“小女年幼,秉性未定,难为皇子妃,更不敢耽误殿下婚事”为由,给轻易打发了。
“为什么?”
求亲失败后,景珂没有回宫,也没有回永宁侯府,更不准人去通知萧振庭,只带了几个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去买醉了。
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侯府里面,甚至是在萧振庭面前,他都得控制住自己,不能流露出不该流露的情绪,但是现在他只想找个无人认得他的角落,不管不顾地好好发泄一顿。
酒入愁肠愁更愁,郁闷的时候去喝酒,肯定是越喝越郁闷。景珂酒量很好,就算把烈酒当水喝,也就有了点微微的醉意,不过有了醉意以后,他终于可以大声质问苍天,来发泄他心中的那些不忿。
求亲失败固然让他难过,但是他真正难过的,却不是这件事。
萧振庭对他分析,皇帝虽然疼爱他,但是不曾考虑过其他的时候,其实他的心中并没有完全死心,他依然奢望那个曾经抱着他,对他指点万里江山的男人,心里其实对他也有过考虑。
但是当他提出要娶卫敏萱时,皇帝断然拒绝了。皇帝和他都很清楚,他与卫家的这场联姻,不仅仅是一场联姻,还意味着未来的无数可能,当皇帝拒绝的时候,也就表明了皇帝根本没打算给他任何机会。
卫家是皇帝掌中最利的一把剑,多年来,皇帝不允许任何一位皇子染指这把利剑,所以卫家始终不偏不倚,但是他和卫家这般亲近,皇帝从来就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悦,他一直以为皇帝会允许他碰触这把利剑,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在痴想妄想,原来皇帝的心里,果真就没有考虑过他。
呵呵,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这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吧?
如果他真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皇帝肯定会允许他碰触卫家这把利剑的,只是因为他不是,所以皇帝才不允许吧?
让他自己去求亲,没有皇帝的同意,无论是忠义侯还是大统领,都绝不会同意这桩婚事,景珂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他还是登门去求亲了,不为了别的,就是想要争一争,无论是妻子,还是别的什么,就算皇帝不同意,他也要和人争一争。
“为什么?”他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拎起酒坛又给自己满上。
他身边跟着的人,见他这么喝,都担忧起来,想要劝说他,都被他轰了出去。
明明他也是皇帝的儿子,为什么皇帝就不肯给他一点机会?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抽痛起来。
“殿下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突然,门外传来声响,景珂拿着酒碗的手顿在空中,另一只手迅速握住了身边的剑柄,瞪着雅间门口挂着的帘子。
外面有他的人,此时却没有一丝动静,显然被人制住了。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制住那些身手不算弱的侍卫,来人显然是位高手。
景珂虽然喝了不少酒,不过他的手还是很稳,他察觉到了不妥,却没有半分胆怯,一霎那强大的气息对着门口而去,震得门上的帘子都在微微晃动。
“殿下是卫大统领教导出来的高徒,上过阵杀过敌,岂是我这样的文弱书生可以对峙?请殿下稍微收敛一下气息,否则我怎么敢进来?”门外那人感觉到了景珂散发出来的强烈战意,却还能笑着说话,显然也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奉城王?”景珂听出了来人的声音,很快皱起了眉头。
“殿下好记性,不知道小王能否进来拜见殿下,或者小王能够稍稍解一下殿下心中的疑惑。”
“请。”敏文哥哥说过不要和这人打交道,因为会让皇帝不喜。
不过景珂已经明白,皇帝根本就不喜欢他,再也不把这话放在心中了,很想听听他到底要说点什么。
上一次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没有说破身份,而且景珂还做了小小的改装,不过两人都是聪明人,也不去提旧事,只是微笑对坐慢慢饮酒。
“你说你能够解我的疑惑,敢问奉城王如何知道我的疑惑?”景珂的涵养功夫,显然没有左思溟高,笑得嘴角抽筋后,他很快敛了笑意,直接喝问。
“殿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陛下无意按下此事,殿下到底为了何事,在这里喝了半夜的酒,恐怕这京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你说说看,到底是为了什么?”
“具体的原因,小王也不清楚,这是皇家秘闻,不是小王这样的人能够打听的。不过小王偶然听太子殿下提起过,据说与殿下的母妃有关。”
“我的母妃?”
“是的,事关殿下的母妃。殿下就不觉得奇怪吗?除了玉牒上的那个名字,殿下知道自己的母妃何时入宫,由何人伺候,何时承恩,如何生下殿下,又如何去世吗?殿下知道自己的母妃未入宫前家住何处,家中是否还有亲人吗?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宫中也没有人知道有关她的一切,甚至连玉牒上的那个名字,小王说句犯忌讳的话,殿下能够确定玉牒上的那个名字是真是假吗?”
“住口!”听到这里,景珂手中的酒碗瞬间碎裂,只见冷光一闪,剑锋就架在了奉城王的脖子上,“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真相如何,小王也不清楚,殿下如果有兴趣,不妨自己去查一查。小王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是秘密的秘密,只要殿下愿意去查,肯定能够知道真相。”左思溟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剑锋,神情依然很悠闲,仿佛那只是纸糊的玩具,“其实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小王一直很好奇,这么多年来,殿下从来就不觉得奇怪吗?非亲非故的,有些人为什么要对殿下这么好?”
“住口!”闻言,景珂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原先很稳的手掌,终于开始抖动,“你给我住口!”
“如果是我的话,也许是因为内疚,才想要补偿吧。”就算剑架在了脖子上,持剑的人手都在发抖,稍有不慎就会有血光之灾,左思溟依然面不改色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有那么一瞬间,景珂发现眼前男子的笑容里面,隐藏着无尽的怨毒,他突然后悔听他说这些话了。
第五十章 所谓传说
老奸巨猾准备充分的左思溟, 用足了心思来对付景珂这个还稍嫌稚嫩的小孩子,简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是一番模棱两可,真假难辨的话语之后,景珂的神色就大变起来。
既然他已经成功地在景珂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接下来要做的事, 就是让这颗种子发芽长大, 伺机露出狰狞的面目, 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不过这事不急在一时, 一步步进行, 才显得有趣。
左思溟想到这里, 就没有继续挑拨下去,直接告辞离去, 留景珂一个人呆愣在那里, 苦苦思索左右为难。
当年的那段皇家秘闻扑朔迷离, 内幕重重, 就算左思溟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不过以他旧日王族的身份, 自然知道皇家的秘闻, 永远不可能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亮丽, 期间的龌龊恐怕超乎常人的想象, 一旦事情的真相被揭露出来, 引发的震动绝对是惊人的, 那些牵涉其中的人,恐怕谁也逃不脱旧事牵扯。
他没有能力挖出真相,不等于景珂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景珂不行,太子殿下闲得无聊的话,也可以去帮个忙。左思溟想到他匆匆出来时,还不曾到他府里,不过现在可能正等着他回去的太子景琪,嘴角的笑容扭曲起来,观之让人不由得心悸。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刚回到府里,就得知太子正等在他房里,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你请孤来,自己又跑出去,这算什么意思?而且这么晚了,你到底乱晃到哪里去了?”景琪的质问声很严厉,可惜面对左思溟的时候,他的底气很不足,说着说着,就少了几分威严。
“碰到六殿下在喝闷酒,我见他可怜,陪他喝了几杯。”左思溟不以为意地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茶壶,为他续了杯茶,算是赔罪。
“一杯茶就想打发孤,你当孤是叫花子?”景琪在等候的时候,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不肯息事宁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景珂,又是景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了孤还不够,你还要去招惹他?”
景琪的话音刚落,左思溟手中的茶壶就砸在了桌上,碎成几片,茶水茶叶顿时四溅开来。
“殿下当我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很冷,仿佛刹那间就可以让热血冻结。
景琪被他吓了一跳,愣了好久,才讷讷开口:“孤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知道孤最讨厌景珂,孤不喜欢你和他有来往。”
左思溟瞪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他掏出锦帕来,仔细擦掉景琪脸上的水迹,神色间无比温柔,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太子殿下说什么傻话,六殿下是殿下的弟弟,殿下怎么可以说讨厌他这种话,若是落入有心人的耳里,跑到陛下跟前学舌,陛下恐怕会狠狠训斥殿下一顿。这种话,殿下以后万万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