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荣宠(重生)(24)
秦慎看着,想着,他参与了秦湛的半生,也仿佛只觉得他自己一生的柔情,也都给了这个孩子。
有今天这样的一天,秦慎再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有厌恶过,更不怕天下人指责他!
他所挣扎的,退缩的,不过是唯恐害了他的湛儿罢了。
“父皇?”秦湛突兀的叫了声,只他自己都不晓得,他的声音有多轻。这会儿,秦湛瞧不清秦慎的神情,却不知为何,心中安宁了许多。
秦慎抬了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慈爱夹杂着另外一种感情,讳莫如深却又温和柔软。
秦湛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微微烫了一下,而后又沉寂下去。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这一刻他的心绪是安宁的。
对着秦慎,前一世他是仰慕加着敬佩,这个人在他心中英明如神明。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得到秦慎对他的一句夸赞。
有所期待,才会有恨。
这一世,到了现如今,他还有什么恨的呢。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不就是这一刻,父子之间真正的温和相处。如寻常百姓,没有权利,没有算计。
至少这一刻,秦湛是真的放下的全部的心计,完完全全又全心全意去信任秦慎。
“好了。”秦慎随手将着帕子扔在一旁,这会儿才唤了人进来。
宫人自是无言收拾了起来,秦慎只拉了秦湛朝着内殿走去,“湛儿陪着父皇看些折子吧,湛儿也不该像着以前那样惫懒了。这天下,将来是湛儿的,父亲年岁日渐大了,湛儿也该为父皇分忧才是。”
秦湛微微皱了眉。
之前种种封王、封地之事来看,秦慎有意立他为国本之事,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总归,还是没明明确确说出了口。
不曾想,今儿个秦慎竟是直接说了。
秦慎回了头去看秦湛,果真见他一副带些诧异的模样看着他。这话,不到了扳旨那一刻,他原是不该讲的。只到了先下,秦慎只觉得这事儿再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湛儿莫要多想。”秦慎瞧着他可爱,这会儿抬了手,原是想抚向秦湛的面颊。只犹豫了下,最终却只是轻拍了下秦湛的肩膀。
秦湛也不再多想,这会儿跟了秦慎进去。
秦慎向来事物繁忙,这皇帝也不好当。秦湛这一世人虽惫懒,但上一世总归是刻苦学过的人,他人也不蠢笨,这改起折子来,不算十全十美,总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偶尔有些个不懂的,也无可厚非,总归有秦慎在身旁坐着。
不知不觉间,秦湛也是将身侧那些个折子给批完了。
秦湛只觉得他脚略略有些麻了,抬了头要起身,便瞧着辛羊那老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秦湛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才不过坐下,就看到秦慎也放下了笔,这会儿刚算好了时间,递了他一杯清茶。
“湛儿今日倒是不错。”秦慎又接过了辛羊递上的一小碟糕点,笑道。
秦慎喝了清茶,倒也有些饿了,便在盘子里挑拣了块糕点塞了嘴巴中。这会儿,秦湛心情也是不错,便笑道:“我哪一日不好了?父皇你整日编排我,怕是想着法子罚我。”
秦慎愣了愣,却是不答,只失笑了声。
“父皇笑什么!?”秦湛放下糕点,故意板了脸问道。
秦慎不知不觉靠近了他几分,却是道:“湛儿这般说,可是冤枉朕了。罚你,你这霸王还不把朕的德庆殿给拆了。辛羊在这儿,你让他说句公道话,朕何时舍的过?”
辛羊配合着笑了声,“可不是,咱们这德庆殿里头,谁不晓得,得罪了谁也别得罪了三殿下啊。”
秦湛忽的起了身,刚才个,秦慎离着他委实近了些,让他感到略有几分别扭。
秦慎神色不变,只转了话头,“辛羊,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戌时三刻了。”
秦慎微微点头,“湛儿,天色也晚了,明日还要早朝,你早些会永祥宫去歇息吧。”
秦湛还真有些困顿了,听着秦慎说这话,他只轻轻打了个哈欠,倒也告辞了。他一向睡的早,明日起不起得来,那就另说了。
待秦湛离了德庆殿,秦慎却并未就寝,只自个儿静默着做了许久。
好半响,秦慎才开了口,“沙兰送过去了?”
“送了,而且放在了三皇子寝殿之中。”辛羊低着头,压了声音,缓缓道。
“湛儿夜里头时有噩梦,怕是睡的不好。我记得医道院那儿有调好的和松香,一同给永祥宫送去吧。今日天色晚了,明日再送过去。”
辛羊浑身微微颤抖了下,秦慎的心思他不敢乱猜,只应道:“是,奴才记下了。”
秦慎半收敛了神色,只叫人不晓得他究竟再想些什么。静默了会儿,秦慎又开口,“将那梅花拿了上来吧。”
“是。”辛羊应了声,只恭敬退下了。
……
一夜好眠,秦湛醒来那会儿早已错过了早朝。他到也不在乎,总归是他经常如此,怕别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用过了早膳,秦湛出殿门那会儿倒是看见了沙兰。
白日再看,它那叶子到显得愈发青翠欲滴,瞧着跟上好的翡翠似得。约莫是这沙兰,让着秦湛想起了昙月星花。那花儿,也是亓耳勒敬献的,摘星阁那儿还种着呢。
看了半响,秦湛突然道:“伯福,我那昙月星花的香囊还在?”
当初,他折了一枝在手里头。因着他喜爱,就让宫人制作了成了香囊。如今也没扔,一直保存着。
自是在的,三殿下喜欢的东西,可没人敢不小心。
一会儿,那香囊就放在一个红匣子里头被人小心送了上来。秦湛开了匣子,便把香囊别在了自个儿腰间。
这会儿,秦湛也就出了门。迟了早朝,他还有着别的事。因着他封了王爷,封地之中的诸多事宜也要移交了给他。
旌阳三地到还好,他不曾有管辖权,只那些个税收经营得的钱财会是他这个王爷的,是以,一些钱财账簿还是会送了他这里。还有那留县,那才叫个麻烦。
不要小看了才一县之地,他不是这一县的普通县令,而是管了县中所有事物。再则留县离着雍城最近,天子之脚下的留县,不少朝中大臣沾亲带故的人都住在那儿,其中关系跟着雍城更是错综复杂,换了人来处理,很多些个事只能和稀泥。
这倒是为难了秦湛,前一世到这一世,这活计他还真未干过。
不过秦湛也不担忧,不过是嫌麻烦罢了。他做事,何须瞻前顾后,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凑到他跟前。实在惹了事儿,不是还有着秦慎嘛。
这秦慎如今对他可是真心,既是真心,哪里能放着他不管。
秦湛将事情在脑子里转了圈,只觉得心情颇好。这会儿,他便想着去见一见他的几位太傅。
昨日,搬下的圣旨可不止他封王那般简单,可也指给了他好几位太傅。
若他已经被立了太子,那便是太子少师。因着还没立下,是以,只唤作太傅。不过这几位太傅身份可是不简单,身后各有名望。圣旨以下,这几位太傅算是入了他的永祥宫,同他绑在了一条绳子上。
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是秦慎在为着他铺路了。
大苍如今重文兼武,因着这几人都是德高望重之辈。是以,今日秦湛该亲自去拜访他们一二。
第46章 身世之事
出了宫拜访他那几位老师之事, 自然也是有着章程定下的。拜师之礼等一应物品,自是早早就有着人替秦湛细心准备好了。
那几位太傅虽享有清誉, 在朝野跟百姓之中都颇有名望。只在朝堂中立足的,也不会真端了架子在皇子面前。是以早早的, 几位太傅也早就命家中之人在府中洒扫干净, 开了府邸正门,正等了秦湛登门。
此番出宫, 身后跟随之人不少。秦湛见没法子去见梁谷胥乐, 也只得放弃了此次机会, 他日在另寻。
这般登门拜师, 也颇为耗费时间。等一圈下来, 却也过了午时。
这几位太傅性格脾气虽大有不同,只秦湛瞧着都不算,不曾有因他血脉之事不悦而排斥的。不过想来也是, 这几人即是秦慎安排了给他的,自不会找那种对他意见过大之人。
这拜见过了几位太傅,秦湛觉得肚子也有些饿, 这便叫了人, 打算直接回宫了。不过走到半道上,却是有一个小厮急匆匆超他赶了过来。
秦湛这回是光明正大出的宫,身旁保护的人可没少。那几位太傅住的地方, 因着他要来, 他要走过的街道都给封了一日, 自也没什么看热闹的百姓。
这会儿他要回了, 为了不扰乱民生,秦湛才叫着不少人先行离开了。只这也不代表这小厮莽莽撞撞跑上来,没了人去截住他。
那些个侍卫立时拔出了刀,几步上去便立时扣住了他。那小厮何曾见过这阵仗,手臂给人扭的快断了,那一把把泛着冷气的刀刃又都是指了他。只一下,他就吓的整个人就瘫倒了。
那些侍卫可不短这些,只仍旧不曾放松了警惕。这本就应该如此,先不说这小厮是不是刺客,单说他这一莽撞,若是惊了承泽亲王的马匹,将亲王摔了,那还了得!
他们这些个人,一个都没想活。
那小厮被吓的面色清白,人也有些恍惚了。隐约间,似是看到了伯福,面色一喜,立时大喊了起来,“伯福,伯福!是我啊,伯安!”
伯福这会儿是随身伺候着秦湛的,听了喊声也是一愣,仔细瞧了,倒也想起了来人是谁。
秦湛一听对方叫了伯福的名字,又叫着自个儿伯安,心中便有些数了。这小厮,应该是周秦臣也就是他外公府邸中的奴才了。
不过仔细想来,秦湛同周秦臣其实并无几分亲近。
到也不是旁的,上一世,周秀元早死,他也就长于深宫了。周秦臣身份特殊,别说随意进宫,那是连看望他都不敢的。后来他给关在西冷殿,更是没有出宫的机会,自是不会同这位外公相熟。
而这一世,周秀元同样早死,他也甚少出宫。同着周秦臣的关系,也跟着上一世差不多,了解不多。
只不曾想,他今儿个让人来找他,是为了何事?
秦湛脑子里心思百转,面上不露分毫,只看向伯福道:“是周府的人?”
伯福微微点头。
秦湛微微沉吟,便道:“你去把人带过来。”
伯福应了声,这才过去。见着伯福,那些侍卫这才松开了伯安。
伯安年岁瞧着同伯福差不离,他们这些个人当初都是被发卖的奴才,没爹没娘。若没着主子恩典,一辈子也就是个物件。
先下,瞧着伯福一身鲜亮,那些个侍卫瞧见他,也都是给他几分面子。伯安心里头瞧见了,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儿。
“伯安,随我来,王爷要见你。”
伯安早被周围阵仗给吓坏了,这会儿战战兢兢,似有些起不来身。伯福摇了摇头,扶了他一把。
这会儿,秦湛见人到了跟前,这便挥了挥手,让着旁人退开了几分。
“你来找我,是闲王让你来的?”
伯安一直在周府,哪里见过这般尊贵的人。近了,他也不敢抬了头去看这位贵人,只道:“是……是老爷让我来的。”
秦湛微微皱眉,自个儿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伯安神色略有些不安,“王爷,老爷让我同您说一声,您如今毕竟大了。若是方便,可去看他老人家一眼。他老人家跟前也没个亲人,跟前颇为寂寥。”
“知道了,若了没了旁的事,你回去吧。告诉我外公,说我得了空,自会去一趟闲王府。”
“是。”伯安应了,也不敢多留,立时就回了。
这事儿不过一个小插曲,秦湛重新上了马,这便再没了任何事回了宫中。
一到永祥宫,秦湛让着人传了午膳,吃完了之后只留下伯福随侍,因他要着午睡,旁的人也就退下了。
见没了人,秦湛才道:“东西呢?”
伯福低了头,立时将手中的物件儿交给秦湛。
这东西,是他去扶伯安的时候,伯安塞在他手中的。一个比小拇指细一些的小竹管,里头怕是藏着信件之类的东西。
秦湛让着伯福去门口看着些人,他自个儿快速开了竹管,抽出了里头的纸条。匆匆几眼,秦湛便全然看完了纸信中的内容,只他握着纸张的手却愈发用力。
这里头的内容到也简单,只说他身世有误,望秦湛能想办法出来见他一次,否则,他担心迟则生变,人头不保!
这周秦臣办事小心,信中自是不敢将事情讲明。一旦出个万一,这般模棱两可的信件,也可有个婉转的余地。再则,此事信中也无法讲清。
此事若放在前世,秦湛说不准此刻还会觉着有些奇怪。但这会儿,他自是能看懂周秦臣信中之事。
如今想来也是,周秀元为保父命出嫁。她腹中早就有了他,此事,怕是周府之中,当初就有人知晓。
如今,周秀元已死。周秦臣给了他这般信件,怕是有人在周府中寻出了什么蛛丝马迹!
不好!不妙!
秦湛神色几番变幻,也不敢轻举妄动,先下只得先烧了手中信件。明日,他定要寻了机会去见一见周秦臣!
而此时,周秦臣府邸之中。
周秦臣这会儿拄着拐杖正坐在大堂之中,整个府邸下人原就少,先下他赶了人走,跟显得寂寥。
周秦臣摸了手中木盒,面色有几分悲伤。这盒子中装着的,是管青松的头颅!
那日,他派遣了管青松去追杀春娘义子来明。不曾想,一日过去,竟是有人送来了管青松的头颅!
周秦臣身旁除了管青松,并无可用之人。是以,他无法查出是何人杀了管青松。只这次管青松被杀,来明也并未回府中,周秦臣担忧有人知晓了秦湛身世。
周秦臣别无他法,只得今日排了小厮将信件送出。
如今,周秦臣只希望着秦湛信他一回,来见他一次。如此,他也可将事情告知,让着秦湛有个准备,早些想对策,不至于半分不知。
周秦臣不曾了到此事会出现纰漏,只他更不曾想到,此事背后究竟牵扯到了多少人。
后宫,翎福宫。
七皇子秦礼如今也有九岁了,近一年吃了那药丸,身子瞧着大好,宇文皇后心中自是欢喜。
只这会儿,秦礼原正在做着今日的功课。只突然的,面色一片惨白,手更是一抖,整个人打起了摆子。
“皇后娘娘!”墨蕊按住了秦礼,防止他伤了自个儿。
宇文皇后急急起身,却是从柜子里头拿出一个药盒。里头并排放着几枚药丸,都用着蜜蜡封着。
宇文皇后拿了一颗,犹豫了下,还是送到了秦礼身边,只和着水让他喝了。
不消一会儿,秦礼的面色又渐渐红润起来。
“娘娘……这药……”墨蕊有几分欲言又止。
宇文皇后心疼的看着秦礼,声音带些了苦涩:“我知道,这药的时效越来越短了。可我没法子啊,不吃,礼儿就要没命了啊。现如今,我能看着礼儿活活泼泼的。我就想啊,这药吃就吃吧。”
“娘娘……”
“罢了罢了,你带着礼儿下去休息吧。”
“是。”墨蕊应了声,叫了个宫人,却是带着半睡着的七皇子下去了。
一会儿之后,一个年老一些的姑姑急匆匆进了来。
“何事?”
这姑姑看了看四周。
宇文皇后立时叫旁的人退下。
如此,这姑姑这才压低了声音,却是说道:“娘娘,宇文大人那儿传来消息。周府,有动静!而且是大动静!”
“什么动静?”
这姑姑一笑,只道:“……三王爷……”
宇文皇后微微抬头,露出沉吟之色。此事虽不知具体如何,但事关这位三皇爷之事,具是小不了。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最好能同时她的父兄见上一面。
如今这位三王爷,可算是推上了风尖浪口!
……
不提翎福宫、永祥宫等处,这会儿秦慎原是在乾书房办公。只这会儿,外头有人急匆匆见了秦慎。
“何事?”
辛羊去外头看了下,回来道:“是蓝大人,蓝大人说是有关于周府的要事要禀告。”
秦慎原是有几分随意的,只这会儿却是立时放下了折子,“让他进来!”
“是。”
第47章 生死不由
一夜难眠, 好容易熬到了第二日,秦湛更是头一次还未到早朝的时机就起了床。洗漱完了, 秦湛顾不得用早膳,只让人备了车辇,他要出宫!
秦湛这儿吩咐下去, 永祥宫里的人自是不敢忤逆了, 只立时准备了起来。
对于出宫一事, 实则自从他十三岁皇子成年之后,他虽还留在宫中未出去建府, 但秦慎也并未拘束了他。只他每次出去,不能少带了人便是。
这般, 同在宫中又有何分别?若是图这宫外好玩,那也是玩笑了。外面儿有的东西, 宫里也不会缺。不过是有些个粗贱的小玩意儿, 没人敢往着他跟前凑罢了。他若是稀罕, 自是有人做的更精细了送进永祥宫中。
是以,秦湛也甚少出宫。
但今日一大早, 他起了心思要出去, 虽立即有人去禀告了秦慎,却也无人敢拦他。
永祥宫中急匆匆准备着,伯福还在吩咐着人,“都仔细着点儿, 这是要送去雨台山的贡品, 糕点样式, 可都别落下了。”
秦湛神色微动,只他捏着腰间挂着的香囊却更加用力。此事不是但论他信不信的过秦慎便能解决的,秦慎再是喜爱他,当得子他并非秦家血脉之后,还能放过他吗!
他自个儿想想,便也觉得一万个不可能。如今他身份比着前世更尊荣,找了个罪名将他关了怕是不合适。事关皇家颜面,自是不会放了明面上来说。只说不准,他就会得了急病,在永祥宫中急匆匆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