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77)
范氏一脉继承人是一位雌性血族,叫范初晴,比戚陆年长将近两百岁。按族中规矩,等到戚陆一成年,就将和她结契,承担为血族繁衍的重任。但范初晴爱上了一位人类,瞒着长老和妖族一众,为人类生下了一个孩子。
血统对血族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血族将它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混血的诞生无疑为整个血族、乃至整个妖族蒙羞,更有族人预言,这个孩子将带来灭顶之灾。
范小姐深知这个孩子的出生便是弥天大错,一直将这个孩子藏匿在外,但事情终究败露,妖族一众逼迫范初晴交出孩子。
“后来呢?”司予突然觉得寒意侵袭,他蜷起双腿,手臂环着膝盖,低声说,“她和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戚陆揽过司予的肩膀,把人拥进自己怀里。
司予从戚陆身上汲取到了一些暖意,他吸了吸鼻子,靠着戚陆的手臂,叹息问:“妖族把她杀死了吗?”
戚陆摇头:“没有。”
那天夜里火光冲天,范初晴被逼到山巅,成千上万的妖族遍布山头,要求她交出那个不详的混血种。范初晴跪在一块巨石上,磕头哀求道稚子无辜,恳请各位族人放孩子一条生路。
坚硬石块在她额头磕出血洞,血液汩汩流出,她却仿佛不知道痛。
她毕竟是两位长老唯一的女儿,长老心有不忍,为了保全她,只好狠心在众妖面前抽出她一半的血液,并把她逐出妖族。
司予松了一口气,抓着戚陆的手掌问:“那后来呢?她和她的丈夫孩子怎么样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戚陆忍不住笑,用额头蹭了蹭司予的侧脸:“你以为在给小福讲故事呢?”
司予一愣:“所以后来是……”
戚陆轻轻揉了揉眉心:“当时我刚出生不久,这些故事是我父母向我转述的,他们也只是听说,很多细节并不准确。”
据说范初晴的这位人类爱侣是一位捉妖师,在当时,捉妖风气盛行,猎杀品级较高的大妖甚至可以直接封官,不少平头百姓把捉妖这个行当看作鱼跃龙门的机会,学了一点玄门法术就敢叫嚣着杀妖。范初晴的丈夫天赋极高,用了数年时间造出了一把剑,从范初晴口中骗取了血族两位长老的栖息之地,带着一众捉妖精干冲上山,杀死了两位长老。
“一把剑?”司予敏锐地捕捉到戚陆话中的关键,“什么剑?”
戚陆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范初晴呢?她怎么样了?”
范初晴得知自己被丈夫利用,赶到之时两位长老已死。群妖唾骂她将灾祸带到了妖族,她悲愤欲绝,将那把剑插进了自己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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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过于震撼,司予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缓慢地张口问:“所以,那个混血种的孩子,会不会是他……”
“不会,”戚陆打断司予,“他死了。范初晴死的时候,他只有十多岁,妖族一位前辈发现了被藏在山洞里的他,当着重妖的面把他扔下了悬崖。”
十多岁的孩子被母亲藏匿在山洞中,目睹了妖族斥骂、侮辱母亲,又亲眼看到了母亲身死。
他被妖族发现的一刻,也抱有一丝希望,毕竟他们是母亲的族人,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亲人。
这不切实际的妄想却被无情地打碎,那些妖怪双眼猩红地盯着他,说他是个灾星,将灭顶之灾带到了妖族,他却不明白,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就成了千夫所指的降灾之人?
他被一步步逼到了山顶——他的母亲曾跪在那里磕头,哀求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他也是在这里被扔下万丈深渊。
司予皱眉沉思片刻:“扔下悬崖?有谁确认过他真的死了吗?”
戚陆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没有。”
黑暗中的巨大阴谋渐渐露出冰山一角,司予拿出手机,翻开手机相册,找出范天行的照片:“这个人,见过吗?是他吗?”
“我没见过那个孩子,”戚陆说,“该问族里的老人。”
司予叹了一口气:“也是,明天我去问问容叔。上回我试了他的脉搏,他确实有脉动。”
范初晴姓范,范天行也姓范,这一切恰好是巧合,还是……?
范初晴的丈夫——那位杀死了血族长老的捉妖师,他制出的木剑,究竟是不是司家的这一把?
F又是谁?阮阮再三暗示要司予小心F,F资助了他们这些贫困学生又是为什么?
司正在《鬼怪宝鉴》最后一页留下的血痕又在告诉他什么?司正又是怎么死的?
真的是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亦或是有别的原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利爪划在铁门上的声音,尖锐的声响划破令人窒息的寂静。
司予浑身一颤,戚陆从沙发上站起,将司予护在身后:“谁?”
第60章 指甲
凌晨四点,远山背后隐隐泛起一线微光,尚未来得及撕裂暗沉夜色,门外传来的刺耳尖声率先一步划破黑幕。
人类对不协和音的恐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有别于音乐上的审美差异,更近似于一种心理厌恶。
譬如指甲划过黑板、刀尖刮蹭玻璃水瓶、泡沫板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还有此刻正在持续作响的利爪撕划铁门的锐利尖声,都让司予觉得危险,他的预警本能在第一时间被激活,下意识抬手搭着戚陆手臂,仿佛从他身上就能够汲取安全感。
“没事,别怕。”
戚陆偏头看着他,眼神沉静。司予定了定神,点头让戚陆放心,侧耳仔细听辨门外的响动。
秒针滴答作响,响声不仅没有消弱,反而越来越激烈,门外的东西仿佛要撕开铁门生冲进来。
“是野兽吗?”司予甩了甩头,小声问戚陆。
门外那东西的爪子仿佛划在他耳膜上,刺的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戚陆脱下斗篷盖在司予头上,说:“捂着耳朵。”
司予被斗篷罩着,鼻尖捕捉到戚陆身上极冷极淡的檀木香味,他吸了吸鼻子,感觉从听到声音来如影随形的不安和恐惧也被戚陆的气味淹没了。
他掀起斗篷,露出小半张脸,双手听话地捂着耳朵,抬头对戚陆眨了眨眼,轻声说:“捂牢了,听不见了。”
“嗯,好乖。”戚陆拍了拍他的头,接着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随手翻到其中一页,撕下一页纸。
“哎!”司予瞪着双眼,着急地嚷了一声,“那个是……”
“什么?”戚陆头也不抬,十指在纸上灵活地翻折几下,眨眼间就叠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纸人。。
“……我最喜欢的漫画。”司予来不及阻止,只好徒劳地跺了一下脚。
戚陆轻笑一声,割破右手食指尖,血液从伤口缓缓渗出,他反手将血珠涂抹在纸人额头的位置,嘴里默念了一句什么咒语。
片刻后,小纸片竟然像是活了一般,抖了两抖后轻飘飘跳下了地,转了两个圈,又扭了扭腰,仰头看着戚陆。
戚陆对他微微颔首,小纸人接收到指令,转身往院子外跑。
司予无声地叹了口气,想起戚陆衬衣胸前沾上的血点,又想想刚刚他划破指尖时一脸冷淡的表情,一股火气瞬间窜了上来。
分明都已经受了伤,就不能多爱惜自己点儿吗?手指说割就割,血说放就放,泄洪也不是这么个泄法吧?
“戚先生,你可是东方大陆唯一的纯血,再尊贵不过了,我说你这血能不能省着点用?”司予盯着戚陆指尖那道细细的血痕,语气很硬,“你、你真是……算了算了,懒得说你!”
他抬脚在茶几上发狠地踢了一下,侧过身子背对戚陆。
戚陆一怔,下意识地把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拇指指腹在割破的地方轻轻一蹭,伤口瞬间完好如初。
他把手伸到司予面前,五指张开,说:“好了。”
司予偏过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