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时不候[无限流](45)
赵浅冷笑一声,“首先,你不是结算npc,我们有没有完成任务轮不到你插嘴,其次……”
丹尼尔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丹尼尔的身后,枯槁的镇民将自己蜷缩起来,他们看着神像底下的孩子无声痛哭——
第四天,所有的记忆终于全部恢复了。
这个站点模拟着现实世界的一切,包括时间与成长,只是严格计算起来,流逝速度快上两到三倍。
赵浅见过丹尼尔那张教堂门口的照片,他本人比照片年老许多,既然如此,可以推测这一站的所有镇民都是自幼长成,从当初逃离教堂开始,到现在垂垂老矣。
个人的成长过程会受各种条件影响,除了小时候三观的初期形成,还有后期的灌输和洗脑,这也就缔造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成长方向——
根正苗红,具有牧师那样的同理心,或受原先的镇民影响,漠然自私甚至伴有歧视现象。
“站点里没有省油的灯,接受你的条件之前,我自然要做几点假设。”在赵浅的眼中,丹尼尔的威慑根本不值一提。
站点中最可怕的是未知,当一切底牌亮出时,就会失去相应的筹码,丹尼尔确实会装,但时断时续的记忆却让他低估了乘客。
“倘若你确实一片好心,关停站点前,我会给你一个好下场,相反,我也有自保的手段。”
几天之前,赵浅还张口闭口自己这样不行那样不能,打砸抢的时候念一声“折寿折寿”,但此刻他又毫不谦逊,活脱脱要用嘴把丹尼尔说到自杀谢罪。
只是丹尼尔看着不良于行的赵浅,却以为他装腔作势,毕竟他是关键npc,没有他,任务无法完成,所以再厉害的乘客也拿他没有办法。
丹尼尔的想法刚上头,他的胸口却突然一空,一枚尖利的铁片插在上面,傅忘生距离他特别特别近,眨眼之间几乎能碰到对方冒血的鼻梁。
傅忘生手中的利器又往前狠狠插了一把,铁片的末端都陷入兔子皮毛中,他语气轻佻地叹了声,“物理超度。”
“……”神他妈物理超度.
倘若真超度了最后一天的任务,站点无法结算,乘客也就没办法离开此处。
圣母像上的众人脸色刷白,还没来得及吐血,倒地的丹尼尔又慢慢爬了起来。
丹尼尔擦着身上的血,气不打一处来,“请这位乘客不要做徒劳的尝试,我在站点规则的保护之下,你是杀不了……”
话没说完,傅忘生又摸了块玻璃碎片扎进丹尼尔的喉咙中。
“……”请问这位傅姓乘客,您是听不懂人话吗?
丹尼尔三番五次的复活,直到满身白毛被血染得发黑,先后尝试了七八种死法后,傅忘生才像确定了似得,冲赵浅道,“的确杀不死。”
“……”什么毛病?
赵浅身后的托马斯却像是被逗乐了,一直穷凶极恶的小脸上有些不一样的表情,他犹豫着拉了拉赵浅的袖口,“其实,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我不知道为何站点迟迟不结算。”
“这点我倒是知道,”李却没有拐杖的支撑,只能半边身子压在长椅上,他摊开一只手掌,上下翻覆着道,“系统的控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归于人工智障,另一部分归于我们。”
李却所说的“我们”,应该是包括许辰星在内的组织,他们可以干预站点的规则甚至是任务走向。
“人工智障很多年前就打造完成,只是一个简单框架,”李却继续道,“这个框架后来经过几代人丰富完善,像模像样后曾投入使用一段时间,后来因为部分关卡不严谨,所以停止运行。”
赵浅忽然道,“当时的系统心慈手软,没有现在这么疯吧?”
“……”李却看向赵浅,目光越发幽深,“平常人都会以为人工智障情感缺失,一定会对乘客造成伤害,所以被关停……但当时的系统的确心慈手软,无论遇到怎样蛮不讲理的乘客,它都能以礼相待。”
“也就是说,有人干预之后,这里才变成了恐怖的监牢,负责囚禁和处刑。”赵浅得出结论,“所以我们的任务虽然已经完成,但系统中有一部分却不想让我们完成,而这部分甚至凌驾于规则之上?”
李却缓缓点了点头,他蓦然觉得赵浅有些可怕。
赵浅笑了笑,“它不肯结算,那就让它不得不进行结算……”话音落,傅忘生半蹲在托马斯面前问他,“你想报仇吗?”
托马斯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但我更想离开这里。”
托马斯指了指胸口的匕首,“每天晚上,这个伤口都会重新撕裂,而我们这些人要贯穿任务始终,充满记忆,没有自由。”
小镇中的居民因为次要,所以没有清醒的受这种苦,他们只是偶尔记起自己是这里的囚徒,但即便如此,至老至死的无期徒刑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了。
所以丹尼尔的如意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他本以为整个小镇愿意支持除掉托马斯,铲平教堂的至少半数以上,结果现在一片静默,要么愧疚于心,要么想两眼一闭,万事皆休。
傅忘生又道,“只要你借我一样东西,我不仅能结束你的痛苦,还能帮你报仇。”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别说赵浅,就连李却和圣母像上挂着的一溜乘客都觉得有阴谋,托马斯当人时年纪小,当鬼却资历颇深,早就不受这种骗了。
但犹豫一下,托马斯却点了点头,“你借吧。”
傅忘生的指尖在托马斯胸口的匕首上转了一圈,随即猝不及防地往外拔,但出乎托马斯的预料,他想像中扯动灵魂的刺痛并未来临。
匕首看着是傅忘生拔出的,但托马斯却有一种感觉——
感觉是自己的心脏将匕首推了出来。
丹尼尔还没来得及高兴,这支匕首就准确无误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四散的阳光透过被打碎的花窗挤在长椅之间,地上有两道灰黑色的影子,竖长横短,直角相交,丹尼尔被匕首钉在这座十字架上,意识清晰却动弹不得。
赵浅的记忆中又涌现许多片段,有些是主观视角,有些却不是,像是站点在崩毁之前,先找个人进行备份。
赵浅看着年幼的丹尼尔被军官牵着手,一个个地辨认血统,教堂中的孩子罗列成排瑟瑟发抖……在路过队伍末尾的托马斯时,丹尼尔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甚至有些惊恐。
所有画面定格在这一帧,忽然飞快地向前回溯,托马斯和丹尼尔正在玩跳格子,托马斯跳完就站在旁边,等丹尼尔进行第二轮,往复循环,直到丹尼尔脚下打滑忽然栽倒,差点摔出个好歹。
赵浅不喜欢偷听人说小话,但明显这种硬塞的回忆手段并不允许他闭塞视听,所以赵浅挨着托马斯,清晰地知道了一个秘密……
丹尼尔在这次种族清洗中,并不属于掌权的那一派。
也就是说,当时在教堂的四十二个孩子中,有一半是犹太血统!
“二十一只多一只,二十一只余一只”……多出的那个是丹尼尔,余下的那个也是丹尼尔。
随着赵浅的想法,眼前景象又回到屠杀现场,丹尼尔毫无征兆地拔出军官腰间的匕首,直直扎穿了托马斯的胸膛,血渗出来的瞬间,所有的孩子开始逃窜。
丹尼尔够狠,灭口的同时,洗清了自己最后一点嫌疑。
赵浅的脑子一阵锐疼,等他惊醒时,傅忘生微凉的手指正按着他的太阳穴,嘴里骂骂咧咧着,“这站点有毛病啊,老是想拖你下水。”
而李却的目光颇为一言难尽。
胸口没了匕首的托马斯看起来有几分茫然,他的手悬空抓了抓,紧接着又垫脚看向丹尼尔,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阳光倾泻,十字架的阴影也随之延展,所有的乘客、镇民与孩子都包容其上,像是一个闭口的循环,都写在站点的隐藏结局中。
傅忘生牵着托马斯的手,将他带到了丹尼尔的面前,仰躺在地面上的人逐渐褪去兽形,他的脚踝合并,双臂张开,以殉道者的模样仰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