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全宇宙一起掉SAN(112)
耶达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秋天的风很凉爽,但是她却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燥热。
“我……”
“bang——”
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几乎让半个星球震动起来的巨响。
城市里的人们无论在做什么,这一刻都惶恐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耶达也不例外。她一下子回过头,差点以为阿撒托斯在宣战的下一秒钟就动手了,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并不应该是眼前那位的手笔。
首都星球日报报社的总部位置,被炸出一朵几十米高的蘑菇云。
蘑菇云里还充斥着五颜六色的烟花,它们在白天也显得非常夺目,在空中形成几个硕大的联邦通用字:很遗憾,谈崩了=w=。
最后附带的笑脸颜文字透出扑面而来的欠揍气息。
耶达心中一时充满了茫然,看看将散未散的蘑菇云,又回头望了望表情严肃的伊戈尔,和周身突然弥漫开阴冷寒气的阿撒托斯,疑问句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是报社。”雨果飞快地说道,“我调出了他们的内部录像,一个小时之前尼克松·伊夫林走到一楼大厅和一个不认识的男性人类对话,半个小时后他们结束谈话,男人走出报社大楼,尼克松一直坐在大厅中没有返回办公室。又过了半个小时,之前走出门的男人再次找到他,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争论……”
它骂了一声,“这什么破设备还没有录音装置?口型太难辨认了需要一点时间,总之尼克松一直在后退和否认,最后是这场爆炸。”
“伤亡呢!”耶达追问道,“报社里的人怎么样了?犯人抓到了吗?”
她忙乱之中推了好几下眼镜又把头发抓的一团乱,“这是看准了我们今天出外勤吗!狗娘养的垃圾!”
雨果本来是应该幸灾乐祸的,但是它看了看伊戈尔,却没说什么:“伤亡未知,整栋楼都塌了,现在去抢救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第91章
“你真宽容。”
一个声音在阿撒托斯的脑子里面用陌生的语言说道,“用着人类的身体,有着该不会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吧?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们?”
“……”
阿撒托斯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那声音听完之后发出怪异的笑声。
“好吧,宽容是优点,我们在自己的梦里可以做任何事。”
“但是,切记,不要试图睁开眼睛。”
“既然打算收敛到底,就千万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否则现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知道的,这有过先例,我们都不喜欢复制粘贴,拥有着同样身体构造和记忆的生命已经不再是我们偏爱的那一个了。”
“先生?!”
伊戈尔有些急促的声音将阿撒托斯从暴怒和厌倦的深渊里拖出来。他的眼前重新出现了温暖的阳光和翠绿的枝叶,吹过的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些未散去的枪弹味。
“……”
阿撒托斯一时没有说话,感觉自己还沉浸在之前和那道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声音对话时、胸腔里弥漫着的毁灭欲中,他面无表情地侧过头,从伊戈尔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的心脏加速跳动了两下,催促着他开口问道:“怎么了?”
好半天没人回话。
“刚才您的触手又伸出来了。”伊戈尔缓了缓才保持住平静的语气,他尽量忽视刚才见到的那群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中蜂拥挤出来的肢体们,它们欢欣鼓舞地在半空中撕扯开巨大的裂缝,争先恐后地、活着的生物般地迎接着清新的空气和丰润的水汽,那种姿态令人不由得联想到贪婪的水蛭、或是捕捉到猎物想要将其一把拧死的章鱼。
“但是我觉得您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抱歉。”
“没什么。”阿撒托斯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一如往常,“我刚才有点生气,吓到你了?”
“不,怎么会。”伊戈尔的表情也控制的很好,他转过头对雨果说道,“我现在赶去报社,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的移动终端导入详细情报。瓦伦先生……”
“叫我尤里就好。”
“谢谢,尤里。你如果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话可以先回去,先生也——”
“我去看看。”阿撒托斯说。
“您,”伊戈尔迟疑了一瞬,“您不打算稍作歇息吗?”
“尼克松是你的朋友。”
他们对视了两秒钟,伊戈尔妥协了:“好的,您和我一起。”
“我就不去拖后腿了。”尤里举起一只手,认真说道,“希望诸事顺利。”
伊戈尔短促地冲他笑了一下。
旁听他们对话的耶达开始指挥红线军团默契地撤退,伊戈尔不关心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过首都星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也和救援行动有关系。严格来说,阿撒托斯和他直接跑去爆炸现场都不合规定,毕竟不是官方人士。但在场的人们好像都忽略了这一点,就任由他们向着天上挂着长效烟花的地点前进了。
耶达还命人递过来一把车钥匙。
伊戈尔不想在这种时候集中注意力思考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因为那必然会牵扯出更复杂的、难以分清好坏的利益拉扯,各种暗示、结盟、交易、背叛……他见过太多,就算再不擅长此道的人也足以总结出经验之谈。
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开启悬浮车引擎,挡位车速自动调整到合适数值,幽蓝色的尾焰燃起,他们冲着天空飞出去。
青年暗红色的双眼被光映照得明明灭灭,空中的恒星转过一个角度,颜色逐渐深沉。
“这是我的错。”
行道半途,车内还是一片沉默,阿撒托斯在这时忽然开口。
“过去的阿瑟认得我,他大概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些什么,尼克松·伊夫林只是不小心被卷进去了。我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伊戈尔的心脏因为不明缘由揪紧了。
他为朋友的安危担忧而无法沉静的头脑突然间冷却下来,无处着落的恐慌也消散了不少,而某种更复杂的、甚至可以说有些难过的情绪从纷杂的思绪间挤了出来。
“您不要这么说,这是行凶者的错。”
“错在我。”阿撒托斯没有顺着台阶走下来,他透过透明的窗玻璃看着外侧缭绕着的雾水,想起之前那起对话。
‘——这有过先例。’
‘他已经不再是我们偏爱的那一个了。’
“之前也是,你觉得害怕是正常的,伊戈尔,不用担心我生气。”
“您误会了,我只是有些紧张。”
“是吗?”阿撒托斯坐在副驾驶,侧头就能很细致地观察人类的表情,“我一时难以自控的愤怒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我想象着面对一个难以战胜也难以掌控的存在,大部分人的想法和行为就都有迹可循了。这根本不需要共情,只是简单的分析。”
“你也是人,伊戈尔。就如同古时的人类恐惧火、恐惧雷电一样,我不觉得本能是那么容易克制和改变的。”
伊戈尔直视前方一动不动:“那么……您有想过毁灭吗?”
看,一切话题总是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阿撒托斯和伊戈尔也针对这个问题进行过探讨。
然而事实是,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在巨大的力量差面前,讨论的结果只能有两点:无法落实的承诺,和不顾一切的盲信。
阿撒托斯又感觉到疲倦了。
与人交往,与人交流,尝试沟通,尝试理解。
永远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我没想过。”沉默片刻,他还是开口回答了。
“不……咳。”伊戈尔的喉咙又哑了,他清了下嗓子,继续说道,“您误会了我的意思。冒犯地说……您是否有过认为自己的生活缺乏‘生’的热情,或者说,与死等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