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223)
师父想要做儒门掌教,仅此而已。
等五味子成了儒门掌教,他突然明白了师父的执着。
祖师爷的想法太过理想化了。
在祖师爷还在的时候,他能够用无边的实力将儒门所有怀着小心思的人压下,所有儒门弟子心中对祖师爷的向往和尊敬,能够让他们压下心中的野心和祖师爷一起创造一个人人称赞的儒门。可是祖师爷一旦飞升,事情就会变得截然相反。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任去留。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去舍生取义。
师父想要做一个守成的掌教,想要将儒门继续发展下去,可是在任去留的弟子之中,他并不是希望最大的那一个。师父实在儒门创立的前夕,被任去留捡到收为弟子的。对儒门,师父比谁都要看重。
可是儒门想要发展下去,用祖师爷的那一套肯本行不通。五味子接任儒门掌教以来,苦心孤诣,不知道暗地里贴补了多少,都只能将儒门保持在这个模样,只能借着半夏子叛乱,将那些野心太大的弟子趁机划分出去,重新整顿儒门。
如果能够一直这么坚定下去,或许还可以辩驳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师父度不过天劫。
师父在祖师爷陨落之后的千年时光中,后悔了。
可是事情已经造成,不允许师父后悔了。
儒门已经成立,儒门的根系和凡间学子的气运紧密相连,就算是仙界的仙人,也对儒门的这份气运垂涎不已。他们用各种办法,让本该陨落的师父飞升,儒门欠下了大因果,不得不和他们一起,为他们做事。
这本该是儒门最大的秘密。
但是重泽的目光中,五味子仿佛无所遁形。
这不可能!
知道当初事情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是半夏子,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根本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重泽,重泽怎么会知道?
五味子脑中思绪万千。
一段段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万千种的可能性一瞬间涌入他的心头。
最后,五味子忽然想起了祖师爷最后来见他们的时候,腰间悬挂着的那一柄众钧枪。
修真界里最大的传说,历经了三任主人,被誉为“神佛不可用”的传奇兵器。
冰冷却又分外自然。
众钧枪从来不如其他法宝一样用各色异象和威势来衬托自己,如果不去注意,你几乎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件仿佛随处可见的兵器。它很好的履行了一件兵器的责任,在和契约者一同出行的时候,从来不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而抢了主人的风头。
五味子心中燃烧起一个毫无根据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却深深的扎根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确认了这个事实。
重泽是众钧枪。
祖师爷手中的那一把众钧枪。
他早就回来了,在他们所有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四处游走,可是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来历,没有人想过会将一个门派的掌教和一把传说中的兵器结合起来。
“你……”五味子坐不住了。
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看着重泽,有无数的话想要问,可是到了嘴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五味子掌教,您怎么了?”重泽微勾了嘴角,微笑着问道。
五味子看见他的笑容,知道重泽已经洞悉了一切。
他不怕自己说出来。
他其实也根本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
他只是没有说而已。
“儒门……”
五味子想要问,祖师爷在陨落的时候,有没有提过他们儒门半句?众钧枪这一次回来,是不是有他们的因素在?
在这一刻,五味子几乎没有想过天运山河印的存在。
可是重泽忽然变了脸色。
即使相隔了几个世界,重泽还是感觉到了游琼久身上的杀气。
上清蝶的血脉就算再厉害,也终究是妖兽。
而妖兽,就有妖兽的本性。
上清蝶是为了毁灭龙凤一族而生,当它失控的时候,它根本不会去分辨什么。游琼久已经很好的控制住了这股力量,可是有时候,控制不代表它不存在。
以前流光也失控过,所以流光身上的孽债永远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在不可自控的时候,不分敌我的血洗了大半个世界。哪怕流光并无害人之心,“妖魔”的名头永远烙印在了他身上。
重泽早早的就在游琼久身上设下了一道神念。
游琼久和流光不一样,流光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就算杀了许多无辜之人,他也不会一直想着这件事,因为他知道,他以后杀的人会更多。但是游琼久不行。
重泽知道游琼久这个小呆子的个性。
“停下来!”
重泽的声音在游琼久脑海中响起。
“停下来,笨蛋!”
游琼久手中的戒指化作一道遁光,从游琼久的身体里钻了进去,化作万千的灵气,将游琼久从里到外彻底包裹了起来,他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彻底熄灭了下去。
游琼久高高抬起的手忽然停顿了下来。
“重……重大哥?”
游琼久找到了一丝清明。
“你在做什么?小孩子不要做大人的事情。”重泽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游琼久如今还小,幸好他的血脉不纯,幸好如今的他已经拥有了压倒一切的实力。
不然,小呆子就等死吧!
“重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游琼久哭笑不得,“我刚才只是着急了。”
“你们出了什么事情?”重泽好奇道。
游琼久只好简单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重泽那里沉默的许久。
“重大哥,你生气了么?”游琼久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在想我怎么喜欢上你这么个笨蛋的?”重泽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的目光感到悲哀。细细数起来,他遇见的那些修士,有几个不比游琼久这个呆子强?偏偏他谁都没有喜欢上,栽到了这么个呆子的手中?
莫非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么?
“重大哥,你别生气。”游琼久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不太好意思。
“我不是给了你天运山河印么?”重泽提醒了一句,“我不是还教了你怎么用么?”
“但是天运山河印不是儒门的东西么,我……”
“新儒门和儒门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用的儒门功法么?”重泽微微拔高了声音,“我给你山河印,就是让你用的啊!那些什么新儒门的杂碎,要独立成派改名换姓我还高看他们一眼,结果还弄出一个不三不四的新儒门来,简直引人发笑!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人生气?直接让他们去当炮灰护着你们离开不就好了?你有山河印在手,他们只有捧着你的份儿!”
游琼久被说的垂头丧气。
他好像的确没有想过这一点。
应该说,他根本没有习惯做这样掌握着万千人命运的人。
“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做。”重泽恨铁不成钢,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是。”游琼久虚心接受道。
场上的修士一下子感觉到游琼久身上的气势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