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249)

    在他的印象里，众钧枪还是那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少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你若是再吞吞吐吐下去，说不定我就没有兴趣再听你讲故事了。”重泽一手搂着游琼久，一边高扬着下巴，显得盛气凌人。
    算了。
    众钧枪从来都是按自己的心意行事的。
    话说，众钧枪的那三任主人，真不是被他气死的么？皇新阴暗的想到。
    “好吧。”皇新终于还是退让了两步，形势比人强，众钧枪如此行径，摆明是给他下马威。既然游琼久是他口中的道侣，就不能简单当做轩辕皇朝的子孙看待了。
    “龙脉快要断了。”皇新沉思了一会儿，看向重泽说道，“原本龙脉还能撑个两百年，但上一代的族长为了给这一代的行动多增添几分胜算，取了龙脉之力，孕育出了轩辕落，让他拥有绝世无双的天赋。如今顶多再过二十年，龙脉就会彻底断绝。轩辕家的人忙着找你，就是想要在龙脉彻底断绝之前，找到新的龙脉。”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们看上的龙脉，是我？”重泽失笑。
    皇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显然是默认了。
    “如今龙凤一族已经消失，孔雀大鹏之流虽说也是血脉后裔，但想要支撑起一个庞大的皇朝的气运，根本不可能。但你众钧枪不同，你本身气运过人，又经历三次大劫，是最好的替代品。”皇新一字一句的分析道，“可是他们没有开国皇帝那样的通天本领，你也不是刚刚孵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龙。他们想要的，无非是让一个后代子孙与你订立契约，再让那个子孙成为龙脉的替代品。只要你的契约者成了新的龙脉，你就不得不分担你主人的压力。”
    “他们就不怕反噬？”游琼久听了皇新的话，愤怒之情油然而生，“没有人会自愿成为贡品，就算是轩辕皇朝的子孙也不可能！”
    “谁说没有反噬呢？”皇新咧开嘴笑道，“的确没有人会傻到用自己的命交换别人的安稳，但若有仙界之人的帮忙那可就不一定了。轩辕皇朝的历史上，也是出过许多仙人的。”
    “你既然是这皇宫的器灵，又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游琼久好奇问道。
    “因为我也想逃离这里。”皇新耸耸肩道，“轩辕皇朝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必须要拯救它，这是当初开国皇帝在我身上刻下的烙印。可若是我赶不及拯救轩辕皇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众钧枪，你当初和轩辕浪做的小动作，我都知道。甚至，很多蛛丝马迹都是我给你们擦干净尾巴的。可惜，轩辕浪在最后心软了，这一次，我希望你不要再心软！”
    “这个你大可放心。”重泽笑了笑，“就算我没有办法毁灭轩辕皇朝，我也绝对不会被他们抓到。唔，二十年后，你就自由了。”
    皇新想到这里，语气也不由的欢快了许多，“你可要说到做到。”
    “对了，小久还要在剑宫里锻炼一番，还请你放行。”重泽张口说道。
    “可以。”皇新点点头，场景再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重大哥，你觉得皇新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游琼久神识传音道。
    重泽搂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三分真七分假。皇新想要自由的事应该是真的，龙脉即将断绝的事情也是真的。不过这个时间八成做了手脚，还有想要找我当龙脉代替品的事，估计也是假的。”
    “这个也是假的？”
    “当然。”重泽的语气有些嘲讽，“这个借口太烂了。就算我和轩辕皇朝的子孙定了契约，但修士的寿命是有限的，没有人会蠢到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对家族的忠心上面。若你是那个被迫成为龙脉气运的载体，你会如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游琼久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这就对了。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这一点轩辕皇朝的人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重泽笑道，“小久，你要记住，越是活的长的人就越不会说真话。当然，我对你说的话是例外。”
    “噗，我知道。”游琼久笑了。
    “这才对。”重泽很享受游琼久对自己的全心信任，不过不能太宠着他，免得他恃宠而骄，不思进取，“剑宫里还是很适合修行的。我在边上看着，你好好努力修行，不许偷懒！”
    “……是。”
    轩辕皇朝祠堂。
    “他相信了么？”轩辕落看也不看边上出现的那一团烟雾，轻声问道。
    “大概半信半疑吧。”
    “众钧枪不好糊弄，骗不过他是正常的事情。”轩辕落点点头回答道，“辛苦你了，长老。”
    烟雾渐渐散开，露出属于皇新的那一张苍白面容来。
    令轩辕茹轩辕载等人忌惮不已的三长老，只有族长才见过真面目的，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三长老，正是器灵皇新。或者说，只有彻底吞噬了器灵的三长老皇新。
    “我不明白。”皇新走到轩辕落面前，看着轩辕落问道，“你既然知道众钧枪不会相信我的话，为何还要将龙脉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众钧枪相信，他也许会在二十年内对我们冷眼旁观，不再插手，这就相当于给了我们二十年的喘息之机。就算他不相信，他的注意力也会不可避免的放在龙脉之上。他若是肯将龙脉给断了，我倒是要感谢他。身为轩辕家的人，我们受到龙脉庇佑，也和它结了因果，我们非但不能动手，还得保护它，为它寻找各种东西苟延残喘。”轩辕落目光一冷，“如今，轩辕家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让它吃了！”
    皇新所说的关于龙脉的事，几乎都是假的。
    不是开国皇帝故意寻来小龙骗它做龙脉气运的载体，而是神龙为了躲避天劫的戕害，自身主动来到轩辕家，愿意做轩辕家的龙脉，并且订下了契约。
    轩辕皇朝多年的资源，有一半都是入了它的口中。
    它原本应当和它的族人们一样死在天劫之下，是轩辕皇朝的气运庇佑才让它活到现在。
    可是它的胃口越来越大，早已成为轩辕皇朝的巨大负担。
    如今它的寿元将近，为了存活下去，它对轩辕皇朝的要求越来越多。可是碍于契约，轩辕落就算能够杀了它，也不能对它动手！轩辕落迟迟不肯飞升天界，不但是为了对付众钧枪，也是为了耗死这条贪得无厌的神龙。
    轩辕落一旦飞升，整个轩辕家就再也找不到能够与它抗衡的人。为了能够活下去，这条龙会毫不顾忌的将轩辕家的子孙都吞下去补充自身精血。神龙反噬契约者血脉，便会堕落成为魔龙，去往魔界，如此，它就能继续存活下去。
    皇新说的也不都是假话，因为轩辕皇朝的反噬，早就开始了。
    轩辕皇朝的人不断运用秘法繁衍子孙，每一代出生的子孙几乎近千人。但等到下一代开始之时，这些人便只会剩下寥寥数十人。那么其他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呢？
    都入了那条神龙的腹中。
    强者生，弱者死。
    那些没能成功抢到足够资源的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轩辕家对子孙间的残杀熟视无睹，不是冷血，而是无奈之下的退让。死去的轩辕家血脉，也能延缓神龙的生命，同时也不足以让它彻底堕落成为魔龙。
    轩辕落一人足以抗衡神龙，但却不能杀了它。
    想要杀了它，只能借助外力。